【微选刊】振奋猪群的好消息
振奋猪群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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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
刘川
报纸上的讣告
都是名人
或者高官的
死讯
头版的
更是大人物
二三版，次之
四五六七八版
才会在中缝或底角
登一些挂失、停用、作废声明
是啊，报纸上
即便已经从人间消失的人和物
也仍是按照级别和价格
排列的
我们不如死刑犯勇敢
刘川
今天我拦住一辆车
问车上的人
你们这是去哪儿？
我们去死
12个人争先恐后地回答：
我们去死、去死、死——
我弄明白了
他们是去死的
除了他们
你们谁敢这样说
再勇敢的人
你敢吗？
尽管你心里明白
我们也的确都是在
去死
振奋猪群的好消息
刘川
某头蠢猪
被伟人吃了
长成了
伟人的肉
祝贺该猪
它的肉
借助伟人
获得了不朽
直 · 曲
刘川
某某
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是个梗直的人
是个正直的人
是个能够挺直腰杆的人
是个性子直的人
是个直来直去的人
是个行得直做得正的人
是个直截了当的人
是个憨直的人
最后当他的心电图
变成了一条直线的时候
人们都弯下腰来
这个世界不可抗拒
刘川
世界上所有的孕妇
都到街上集合
站成排、站成列
（就像阅兵式一样）
我看见了
并不惊奇
我只惊奇于
她们体内的婴儿
都是头朝下
集体倒立着的
新一代人
与我们的方向
截然相反
看来他们
更与我们势不两立
决不苟同
但我并不恐慌
因为只要他们敢出来
这个世界
就能立即把他们
正过来
老牛
闫殿才
小村无依无靠，所有黑土的沸腾，都来自老牛
一座土地庙，一个老牛棚；一纸香火燃尽，一把锈犁出征
黑土地种下的，是小村的命
男人们爱抬杠。抬完杠聊女人，聊完女人，聊老牛
女人们把家里仅剩的一把黑豆，放到牛槽
像给自己男人碗里，夹一块肉
民二叔，铡草料，扫牛棚，等太阳落山
等二婶上床一样地，等老牛
那一年，来了个背包的，住牛棚，念诗经
牛给了他，三年的温度
那一年联产承包，民二叔没要犁铧，没要耙
只把那头耕不动地的老牛，默默领回家
土地庙
闫殿才
这是小村最大的神。却呆在
最简陋的庙堂里。风是常住僧
日日清扫，阶前浮尘
家家炊烟，在阴雨中慵懒
这里，燃着小村最大的烟火
总有路人去叩拜
总有家人去叩拜
总有一村的人，去叩拜
鸡要常鸣，牛羊繁栏
村后的三亩薄田，需要光阴
老李家的婆姨，等待分娩
小葛子，想扔掉烧火棍，娶一个
不用太耐看的媳妇
老杜死撑一口气。熬到除夕钟声敲过十二下
打破传说中，七十三的宿命
世间有这么多疼痛
不然小庙的香火不会如此旺盛
人生有那么多愿景
不然庙前的匍匐不会如此虔诚
老槐树
闫殿才
槐花开出一串串细小的风铃
离人们走到哪里，小村的叮咛便追到哪里
叮咛声不清脆了，香气又一波一波地
把家的气息，植入肺脾
槐花米是嚼不烂的心事，在舌尖
总有些牵肠的东西流出
那一年闹饥荒，老槐树被剥得
只剩一丝连根的皮
小翠儿的父亲，挥着锄头
驱赶着饿红眼睛的乡亲
小翠儿随人闯关东，走到二龙山
槐花就够不着了
看山的老汉捡到时，像捡到一堆
老树皮嫁接的肉体
所有没逃出小村的，都饿死了
只剩下老槐树，用那丝残存的皮
顶着已枯的大半个身子
年年花期，向远方召唤一次
老井
闫殿才
像出奶一样地出水。像公牛一样不知疲惫
小村上下十代人，天天来这里续命
再疯的婆娘，在此都很温顺
老井能鉴真，怕一低头，照出自己的倒影
再凶的汉子，在此都很文明
老井能辨音，怕一张嘴，吐出自己的回声
那一年大旱，老井像宝妈干瘪的乳房
年纪最大的宝老汉，趴在井边，拼命呼喊
却怎么都没法，把老井唤醒。宝老汉
一头栽进井里边
石磨
闫殿才
那么小的磨眼
能漏下这么粗重的光阴
邻居二婶，是被半斗米换来的
她最擅长，让自己像驴一样地
围着石磨转下去
石磨能装下小村，所有的收割
那些反刍上来的果实，从飞鸟嘴里抢下的果实
被二婶反复地研磨，反复地
推。像打造自己的孩子
孩子和二婶一样，不会说话
孩子围着石磨跑，把所有不听话的谷物
赶回磨道。把那些驯服了的
装进面缸
这个家唯一能说话的，是石磨
它把人间所有的悲伤与不快
吞进磨眼
吐出嘎吱嘎吱的笑声
为了让欢快更久一些，二婶一直不停
哑巴儿子，一直不停
石磨的嘎吱声，也不停
美人
尹马
她腰间藏着云朵，眉眼泄露春风
她驾驶着发疯的身体，躲过逆行的月色
来我的天空下
我其实只剩下一个断崖，一条岔路
我心存侥幸掩埋半生贫穷，我想笑
我其实是一座腾空的仓库
我必须抵押一生的辽阔，借一副马鞍
骑一只鬼陪她去路口说话
寄书
傅天琳
今天我把书寄给你
把童年和青年塞进信封
把一座果园寄给你
落叶般泛黄的散文
就要登上火车，轮船
激动而忐忑不安
去见它想见的那个人
旧作，全是旧作
那些并不精致的词，无法更改
一张纸，除你看得见的
不再有别的意义
请你原谅
文字如草一样简单
梦很薄，却要练习写梦的人
妄图把黑夜当作绸缎
把苹果当作太阳
苹果之外的光芒
挟着风雨和石块而来
往事苦难，温馨，同时还愚蠢
你随便翻翻
千万别当成书来读
消逝
邓方
展开的花瓣
一沓沓
纸素，华笺
谁写给我这些容易消逝的信
递到我的眼前
天上的月
叹息
都是一些薄的事物
别处的意义
娄继会
她来得有些晚
脚步匆匆，带着一股热浪
放下手中物品，称体重
躺下时，满脸都是笑
消毒，穿刺，引血上机
她始终保持微笑
安静地，看着我操作
我第一次觉得，她那么美
转身离开时，她说
医生，今天我去摘茉莉花了
赚了五十块钱
你没闻见我手上的花香吗
说出
大解
空气从山口冲出来，像一群疯子，
在奔跑和呼喊。恐慌和失控必有其原由。
空气快要跑光了，
北方已经空虚，何人在此居住？
一个路过山口的人几乎要飘起来。
他不该穿风衣。他不该斜着身子，
横穿黄昏。
在空旷的原野，
他的出现，略显突然。
北方有大事，
我看见了，我该怎么办？
在我的经历中，曾经有过这样的一幕：
大风过后暮色降临，
一个人气喘吁吁找到我，
尚未开口，空气就堵住了他的嘴。
随后群星漂移，地球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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