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果 | 我的父亲
我 的 父 亲
在平顶山市郏县茨芭乡,大山深处的空山洞村有这样一位老人,他既不是共产党员,也不是村干部,他辛辛苦苦劳累了几十年,把放牛放羊挣来的钱为村民打了井,修了路,建了桥,在山上盖起了小石屋方便牧人,请来剧团为村民们唱大戏。他这一辈子的愿望是让空山洞的村民,足不出户也能在自己家门口喝上干净水,看上几场戏,让更多的人知道空山洞,让更多的游客来空山洞旅游观光。他就是我伟大而又平凡的父亲--李安民。
父亲几岁时我爷爷就去世了,他是家中的长子。十里八村的都知道,父亲对我奶奶特别孝顺,特别听奶奶的话,村里的老人都喜欢为人正直的父亲。他三十岁那年,村民选举他做生产队队长。那时村里条件差,想为村民多办事,条件也不允许。那年月,村里一遇到大旱就没水吃,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那时就下定决心,在他有生之年必须改变现状,让村民有水吃,过上更好的生活。
后来父亲不当队长了,把位置让给了有知识有文化有能力的年轻人。农村有句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生活条件渐渐的有了点起色,父亲开始热衷于修路。平日里只要一闲下来就带上工具去修山间的小路,硬是把崎岖的小山路修成能通三轮车的大道。几十年来被他修通的山路有十公里之多,父亲手上的茧硬的都握不住拳头,修路受伤是在所难免的。记得有一次遇到个大石头,父亲用大锤砸,溅起的石渣把父亲的脸都扎破了,流了好多血。还有一次遇到了更大的石头,父亲买了炸药,却不知炸药的威力那么大,点燃之后还没来得及躲开,碎石烟雾以雷霆万钧之势袭来,父亲头上砸了好几个窟窿,脸也受伤了,满脸都是血。当时可把我吓坏了,腿都是软的,连话也说不完整。我们村离最近的卫生所有一两公里远,请来医生帮我父亲处理伤口。就这样父亲义务修路,一坚持就是几十年。
父亲每天带干粮上山放羊,为方便放牧人在山上躲雨避风,乘凉取暖,他用了三年时间,在山上盖了五座小石屋,五座小石屋用嘴说说只需要两三秒,却不知父亲在这三年里出了多少力,流了多少汗。盖一个小石屋需要的石头得有几大车,这些石头都是“跑石”。什么是跑石呢?山里人都知道,跑石是零星分散着的石头,得一块块在山里捡,运到一起。放牧的那个山叫大山岭,离我们村有四五公里远。石屋的围墙垒好了,山路崎岖难走,水泥板又大又重弄不上去,父亲在家背大木板做模子,就是把一块儿块儿木板合成n字形,再把石头围起来,模子木板让别的放牧人带,他们都嫌麻烦,嫌累。仰脸上坡的路,空手走路都累又危险,更何况是背着大木板?那个情形,我至今难忘。别人不愿意干的活,他干,别人不愿吃的苦,他吃。我说过多次不让他干,太心疼人了。圈石洞顶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活,是个技术活,义务工肯定没人干。父亲又找了两个人,给人家工钱,人家才肯帮忙。屋顶弄好了,可是只要一下雨,屋顶还是会漏水。父亲又睡不着了,又买来沙和水泥。那沙子水泥死沉死沉的,更何况还要走陡峭的山路?一大袋子,一次背不上去,父亲把水泥拆开来,一次背一点儿。就这样,背了无数次把水泥和沙子运到了五公里外的大山上。不只是沙和水泥,盖房用水也是个问题。父亲从家里挑两个水桶,从别的山沟里翻山越岭才挑来水开工。
1995年夏季,村里有两座桥被山洪冲垮了,这两座桥是山里人通往外面的必经之路,村东头的桥父亲是第一去修的,并捐款1000多元,村民们受其感召都自发捐款,在父亲的带领下,村东头被冲垮的桥重新建好了。位于村西头的桥是通往大山岭的必经之路,每逢下大雨,放牧人过不来河,发生山洪时,牛羊都有冲走的。父亲又坐不住睡不着了,看着父亲痛苦的样子,我们全家不得不支持他把这座桥也建起来。这座桥,可是大工程,地形是一边高一边低,高的一边是滑山坡,想把桥造起来不是一件易事。那些年交通不方便,山里人能出门打工的很少,村民都是靠放牛羊种粮食挣钱,用做家里的开销。修这座桥的心愿早就在父亲的心里扎了根。父亲不知克服多少困难,用架子车拉石头,拉木板,打壳子,弄沙弄水泥,这之间的辛苦劳艰难只有我这个做女儿的最清楚。就这样父亲不知作了多少难,出了多少力,流了多少汗,终于把这座桥也建好了。村民们笑了,父亲也欣慰地笑了,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开学没学费交了,父亲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用在了修桥上。建桥工程巨大,需劳动力多,都是父亲出工钱请人干的。父亲把方便给了大家,却把困难留给了家人。那年我上三年级,因为我学习好,老师因为学费也没有为难我,那年的学费,拖了好久才交上。
1998年,父亲在外地请了两个看风水的先生来看风水,寻找水源。村东头儿有口井但每逢大旱井就干了。平常挑水的人多了,连水桶都灌不满,拉上来的水浑浊不清,做饭得等半天澄清后才能用。村西头有条河,西河,距离村里有二三里路。天气干旱时,村里的井干了,只有河里还剩一点儿水。路不好,去不了车,只能牲口过去驼水,人过去挑水。从我记事起,每天下午放学都是挑起水桶送到西河,等父亲放牛羊回来挑水,然后我把牛羊赶回家,几乎天天如此。挑水的坑旁到处都是牛羊的粪便,甚至水里面也经常有粪便。爱干净的人真是吃不了那水,谁也不能保证驼水时牲口不在里边儿拉屎撒尿。就这样的水,村里人弄到家里也很困难。村民吃水实在是太难了,我那热心肠的父亲又怎能坐视不管?打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是为大家,但是义务工没人干。父亲决定自己出资,把打井的活儿承包给了村里的刘占山和王振听。一个月后井就打好了,水也出来了。父亲把家里的粮食牛羊都卖掉,凑了5000多元。但是还不够他们的工钱又借了多少我也记不清了。 那时候的钱实在,积攒个钱多作难啊!
山里的生活条件特别差,每逢春节政府救济发放旧衣服,送来的旧衣服都是按人口发。我家那年分了四件儿,刚好有一件适合我穿,那件衣服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它的样子。灰白色的领子,带暗白花儿,人家不穿的衣服到我这里却成了宝贝。过节串门儿都穿它,星期天洗了上学的时候还穿它。我们家兄妹五个,最大的是哥,中间三个女孩儿,我排行老四,下面有一个弟弟。小时候没钱买布料,母亲偶尔做一件新衣服也是给我姐姐穿,衣服总是做的很大,大姐穿了二姐穿,轮到我穿时已经没有颜色了,烂边了,破口了。那时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啥时候穿一件专门儿给我做的新衣服,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在家庭条件儿这么差的情况下,父亲不顾一切的为村民办好事儿。在别人的眼里,父亲也许是一个大好人,可是在我的眼里,他却是一个不太称职的父亲,像他这样心里只装着他人唯独不考虑自家人冷暖,我想在全中国这样的人也不多见。
98年父亲打井欠下了不少外债,就在那年我小学毕业了,成绩不错,是全乡第二名,当时村支书丁玉山还去学校讲话,说李淑果是咱们空山洞学校历史以来第一个在乡里得奖的学生,是我们空山洞学校的骄傲,更是我们空山洞人的骄傲。他亲自把奖品和录取通知书递到我手里,说希望你再接再厉,为我们空山洞争光。此时此刻我的泪已经将稿纸浸湿了一大片,又仿佛回到了从前。那年为去上学的事不知流了多少泪,因为没钱拿不出学费,我的上学梦就在1998年画上了句号,只读完小学。像我这样年龄没读初中的真是不多,我特别羡慕那些有知识的人,现在想起来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儿。
抽烟是父亲最大的爱好,但他从来没花钱买过烟,村里的人都知道父亲爱抽烟,哪家种烟了,都把卖不了的碎烟叶送给父亲,村里大小学生把用完的旧本儿给父亲让他卷烟用。他把纸撕成条状,再把弄碎的烟叶放在纸条上,做成土烟。村头巷尾都有父亲抽烟的影子。
父亲为人正直热心,村民有解不开的疙瘩,哪家闹矛盾了,都请父亲去调解。只要他一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父亲还特别擅长说媒牵线搭桥特别在行,别人说不成的媒,父亲一说就成。父亲特别善良,外地来个说书的卖唱的,做生意的,天黑走不出山的,回不了家的,父亲就把他们请到家里管吃管住。村里边儿来个要饭的,父亲给他们拿吃的拿穿的,把他们当客人一样招待。我们那儿逢年过节,包个饺子就是最好的生活了。父亲把饺子经常送给村里的两个孤寡老人。
父亲今年68岁了,近日我回家,忽然发现父亲的头发快白完了,眼窝塌了下去,脸也瘦了,说话时气也上不来。我们姊妹几个轮流劝说父亲把牛羊卖了安享晚年,我们软磨硬泡,父亲终于答应把牛羊卖了。他说牛羊卖了也行,我得把这钱用在为大伙儿做事上。看着父亲累垮的身体,我们都支持他,只要他开心,就是我们做儿女最大的心愿!今年农历六月18,19,20,这三天,父亲把卖牛羊的2万元钱,请禹州豫剧团来村里唱戏。让父老乡亲们,在自己的家门口儿痛痛快快的看上几场大戏。村里有的老人一辈子没走出过大山,没看过戏。唱戏这几天,村里可热闹了,方圆几个村都来这里看戏,有的把亲戚朋友也请来看戏。那几天,虽然是暑伏天,天气炎热,戏场上却每天都有二三百人看戏。还有一个老太太,坐着轮椅来看戏。看着村民痴迷看戏的神态,父亲乐呵呵的,他又完成了一桩心愿。
有一次父亲喝多了酒给我打电话,他说我这一生特别对不起你们姊妹几个!你们小时候学习都那么好,却没有让你们去上学,这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父亲一天天的老去,但他的爱心却永远都不会老,他教会我们兄妹几个如何做人,如何做一个善良的人,对社会对别人有用的人。几年前我就加入了平顶山志愿者协会,作了一名义工,我要把父亲的爱心传递下去,把好的家风传承,沿着父亲走过的路继续前行,让社会变得更美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李淑果,女,河南郏县人,农民,喜欢读书听音乐,在闲暇之余做公益,尽自己的微溥之力让社会变的更美好!学最好的别人,做最好的白己 ,简单做事,无悔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