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鸣 | 人燕情

人燕情

大兴安岭与嫩江平原交界处，有一个大草甸子，名叫哈拉海草原。二十多年前，生产大队的畜牧场就位于草原西部，老马头就是这个畜牧场里的牧马人。

老马头一辈子没成家，孤身一人在畜牧场里放马，六十多岁了，还能骑马如飞。他脾气倔强，不吸烟，不喝酒，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燕子。老马头同燕子的感情缘于他小时候的一次意外事故。

一天，只有四、五岁的他和母亲在家，母亲在做午饭时，突然抽风病发作，倒在灶坑前，灶膛里的火引燃了灶前的柴禾。那时，他正在里屋睡觉，突觉脑门上一阵剧痛，被惊醒。原来是他家屋檐下的燕子冲进屋，将他啄醒。这时候外屋浓烟滚滚，他吓得大哭大叫，被邻居听见，及时扑灭了火，救了他娘俩。从此老马头认为燕子有灵气、通人性，在感情上就同燕子有了不解之缘。

每当春天燕子返回后，老马头就在畜牧场附近的脱坯坑里和上许多泥，拌上碎麦秸，为燕子衔泥垒窝提供方便。到草原深处牧马时，他总是带上个大布口袋抓进许多蚂蚱、蝗虫之类，拽掉腿儿。晚上回来，往院里一倒，刹那间，群燕飞下，一扫儿光。因此，每当夕阳西下，马群上空群燕飞舞，就象欢迎它们的保护神，景色极其壮观。

一次，小学生们到畜牧场劳动，见畜牧场里的马棚上、牛栏中、羊圈里到处都是燕窝。几个淘气的小朋友恶作剧，就捅下几个燕窝，见掉在泥地上的小雏燕乱动，正觉得好玩，忽听身后炸雷般地一声怒吼：“给我滚开！”只见老马头几步冲上前去，从泥地里捧起小燕儿，小心地放在旁边空地上，又将破碎的燕窝对好，安在原来位置，窝下又用木板加固好，将小燕儿放回去，顺手又放进几个没腿儿的小蚂蚱，做完这一切后，老马头揪着这几个小学生的耳朵，来到老师跟前，连老师带学生，好一顿大骂，弄得老师紧赔不是。

久而久之，畜牧场里的人都自觉爱护燕子，燕子也同这里的人和睦相处，一点儿也不怕人。一次县领导来检查畜牧工作，汽车进院刚停下，忽拉一下落上许多燕子，这位县领导打趣地说：“畜牧场还养这么多燕子。”前来迎接的场长说：“别小瞧这些燕子，前几天还立过大功呢。”这位县领导细问究竟。原来上个月这里闹蝗灾，许多庄稼叶子都被吃光，可畜牧场附近的庄稼却没遭此厄运，蝗虫在进入这一地区时，还没等吃到庄稼，倒成了燕子的美食。这位县领导对此很感兴趣，以后在会上，他经常讲爱护燕子就是保护庄稼的理论。自然，保护燕子有功的老马头也风光了好一阵子，年年被评为环境保护先进个人，光大红奖状就有一尺多厚。

随着年龄渐大，老马头老了，场里要送他去福利院，他说那里没有燕子，不肯去，就留在场里看屋。

一年秋天，从不得病的老马头突然病了，场里要送他去医院，他不干，说过几天燕子就要南飞了，我不放心，等燕子走后我再去医院。可奇怪的是，本来应该早已南飞的燕子却推迟好几天不走，经常在老马头的房前屋后盘旋、叫着，偶而还有几只燕子飞进屋里，到老马头炕前探视。

一天，老马头自我感觉身体良好，让人扶着出屋坐一会儿。他一出去，只见群燕飞舞，欢声不断，这些燕子似乎非常高兴。没想到，这天晚上，老马头就安然长逝。

老马头出殡那天，一群又一群的燕子在送殡人群上空盘旋，后来，又落在老马头的坟上及周围，久久不愿离去，凄惨的叫声伴着瑟瑟秋风，令人动容。

第二天，人们发现畜牧场里的燕子一夜之间忽地不见。来年春天，燕子又返回畜牧场，但据知情人说，今年回来的燕子还不到往年的一半。

鸿鸣，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人，多年来在业余时间坚持写作，作品散见于各种报刊，并编入各种文集。剧本《连心桥》被拍摄成微电影，获华东六省一市暨全国部分省市微电影（微视频）大奖赛三等奖。作品集《墨香飞鸿》被选入齐齐哈尔市作家文丛，并由南海出版公司正式出版，获市文联神鹤杯佳作奖。现为齐齐哈尔市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