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念:漂亮的皮囊千篇一律,美丽的灵魂万里挑一
民国多大师,也多美女。
她们拥有天然的容颜、文雅的气质、旗袍旖旎,身姿曼妙,走在深巷里弄,步履款款……
郑念,这位民国名媛更是佼佼者。不仅因她具备令人惊艳的美貌、高学历高才识,更因为,她的美,不止于皮囊,而且从灵魂散发出香气。
人生中的十磨九难,没有打败她,反而让她淬炼出更高贵更典雅的气质。
1. 独立的女人,最为风华
郑念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位贵族小姐”。
郑念,原名叫姚念媛。她出生于北京一个书香世家。祖父姚晋圻曾入选翰林院庶吉士,注重教育,父亲姚秋武曾任北洋政府高官,留学日本。
生在这样一个名门之家,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与培养,加上天生丽质,从学生时代起,郑念就成为当地的风云人物,多次登上北洋画报封面,名噪一时。
郑念并未因此养尊处优,而是靠自己实力,一步步攀登人生阶梯。她先后就读于南开大学、燕京大学,之后出国留学,考进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
年轻时候的郑念女士
在这一人生阶段,郑念学业与爱情双丰收——获取硕士学位;还遇到同时中国留学生郑康祺,两人很快从恋人步入婚姻。
1949年,两人原有更多选择,却抱着报效祖国的赤子之心回到上海。
有一段时期,郑康祺担任壳牌石油公司上海分公司总经理。那时,他们的家,好似安全而惬意的安乐窝。
归国后的第八年,也就是郑念四十来岁的时候,郑康祺病逝。中年丧夫,是她人生中第一个打击。
郑念并未一直沉陷悲恸,而是化悲痛为力量,接替丈夫工作,任职于上海壳牌石油公司,担任英国总经理助理。
郑念与女儿郑梅萍
这份独立,确保了她和女儿一贯的生活方式——白沙发、绿竹帘,沿墙一排书架、加上摆满中外名著。闲来灯下翻书,无事沙发上品茶。
直到浩劫到来前夕,她依然保持晚上静静呆在书房看书的习惯,桌上乳白色乾隆古瓶里插着康乃馨,宁静,温馨。
一位老友,声称她的家是当时色彩贫乏的城市中,一方充满幽雅高尚情趣的绿洲。
郑念也心怀自豪:“在上海,私人很少有像我这样的居住条件。这个一千万人口的城市里,大约只有十多户人家的家庭仍旧保持着老的生活样式。”
能够如此,很大一个原因,便是她具有维持原有生活方式的经济实力。
凭着这份独立,让郑念从妙龄少女大到不惑四十,一直透出一股风华气韵。
香港作家蔡澜评说,女人最让人爱的品质是真实、自由、独立、善良、理智,还有情趣。
郑念女士,便是典范。
2. 坚韧的女人,最具风骨
人生中第二个打击,是在时代洪流中遭受了一场牢狱之灾。
郑念因为曾在外资企业供职过,被按上间谍嫌疑,加上生活“奢靡”,被关进监牢。
对于莫须有的罪名,她坚决不承认。这副硬骨头,让她受更多苦。狱友劝她服个软,哀泣求饶,让自己少遭罪,郑念却说: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才可以发出那种嚎哭之声,这实在太幼稚,且不文明。
为了积存能量,她自创一套体操,坚持练习。凭着多年阅读在脑海储存下来的诗词量,成为她的精神食粮。艰难时候,默默背诵,便会从中获得抚慰。
郑念女士
她从身边的细小事物中汲取力量。墙角的一株小花,让她看到春天的气息、生命的延续。窗户上的蜘蛛结网,让她看到生命的神奇、生存的信心。
“我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像花岗岩一样坚强,不管出于何种严酷的打击,都要洁身自爱,保持自我。”
正是凭着这样一颗坚毅之心,郑念在牢房熬过六年。她评说自己——至死都没有学会中国人的逆来顺受。
郑念出狱后,老友见到她时深感惊异——经过如此一番残酷折磨,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更加年轻。
这如何做到的?
不仅仅郑念,从那场浩劫中淌过来一些的文人名士,都具有这份坚韧。
也是那个时期,杨绛先生克服环境带来的艰难,耗费数十年时间,翻译了《唐吉坷德》。在丈夫与女儿先于自己离开后,她选择留在人间,一个人打扫现场。
杨绛先生
这种风骨,就像杨绛说过的一番话:“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炼,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捣得愈碎,磨得愈细,香得愈烈。”
还有我喜欢的木心先生,被抄家、批斗,三度入狱,手指被打断。关押监牢期间,在白纸上画出黑色琴键,然后弹奏莫扎特和萧邦。
“反抗不是一挣一动这样地反抗,不是直接反抗,而是从根本上,你要我毁灭,我不!”若干年过去,事过境迁,在采访视频中,老年的木心说出这话时,目光灼灼,坚定无比。
木心先生
梁文道看到木心出狱后的照片,感到非常惊讶——照片中的人精气神很足,全然不像坐过牢的人,“好奇怪好奇怪的一个人。”
这种郑念、杨绛、木心先生身上都有的“奇怪”,其实是风骨。
这种风骨,正如里尔克一句名言:没有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
风骨,这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力量,让他们在任何境遇下,都不曾丢弃做人的尊严、修养、坚韧、信念。困苦面前,从不妥协,不气馁,不萎谢,只要活着,永远心怀希望。
3. 体面的女人,最是风雅
世上的人,都想要体面。有些人靠装出来,有些人从骨子透出。
关押牢狱期间,郑念依然抱着对生活品质的追求。
她借来扫帚,将昏暗又脏乱的牢房打扫干净,给自己一个相对舒适的暂居环境。
她将平日的米饭保留下来,捣成浆糊,将手纸贴在床里侧的墙上,避免墙灰弄脏被褥。
她还想办法借来针线,将毛巾缝制成马桶垫。
她在遭受严刑拷打的同时,双手还被反扭在背后,导致手铐嵌进肉里,直至流出鲜血。每次方便后,她都会忍受刺骨的疼痛,将衣裤的拉链拉上。否则,她会觉得有失体面。
郑念
很多生活细节,换做另一个人会觉得多此一举,将就将就,也就过去了。到了郑念这里,成为必要,只因为“体面”这一概念融在她血液。
这种深入骨髓的体面,让我想到傅雷与朱梅馥这对夫妇。面临同样的艰难境遇,他俩选择了另一种方式进行对抗。
自杀前,他俩冷冷静静地写好遗书,将生活与工作中的未尽事宜交代得清清楚楚,对家里的保姆也给予细心的关照。
傅雷、朱梅馥夫妇
临行前,朱梅馥最后一次把家里收拾干净。他们实在想得很周到——为了避免踢到凳子时发出的声响吵醒邻居,他们在地面铺了一条棉被,然后,夫妇二人,双双自缢,共赴黄泉。
傅雷身上那股像他爱吃的硬米饭一样的品质,是他宁折不屈的风骨。
他与妻子风暴中放弃生命的勇气,是他俩对于做人所需体面的维护。
王尔德有一句名言:“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4. 优雅的女人,最显风韵
“一位真正的贵族不在他生来就是个贵族,而在他直到去世仍保持着贵族的风采和尊严。”
福楼拜这句话,用在郑念身上恰如其分。
晚年的郑念,离开上海这个曾经给她带来快乐、也制造痛苦的伤心地,从此定居美国。
72岁那年,她以英文执笔著写自传体的纪实小说——《上海生死劫》,以此怀念在那场浩劫中被夺去年轻生命的女儿郑梅萍。也是那个时候,她改名为郑念,借此纪念丈夫郑康祺。
机缘巧合,我手上正好有这本书据说被禁的书籍。泛黄的纸张,低廉的定价,却承载着一段厚重且令人痛心的历史,那也是郑念个人的大半生。
“那逝去的,是再也回不来了,却是难以忘怀的。此刻,我的思绪,又回到了一九九六年七月,那是个酷暑难熬的晚上……”
她以这种娓娓道来的口吻打开篇章,非常克制地叙说着自己与家人在历史洪流中的悲欢离合。
这本书的译者程乃珊,在华盛顿见到郑念女士,被这位历经人世沧桑的老人的容颜惊艳:“她是那么漂亮,特别那双眼睛,虽然历经风霜侵蚀,目光仍明亮敏锐,只是眼袋很沉幽,那是负载着往事悲情的遗痕吧。”
古稀之年的郑念,独自生活在异国他乡,一如既然地保持着生活的体面与讲究。有时候,她孤身一人,形于街头,真丝衬衫,丝质长裤,尖头皮鞋,满头银发,开一辆白色汽车,有一股鲜衣怒马的风韵。
岁月,带着她年轻时候的容颜,却增添更多优雅。
磨难,夺走原本属于她的幸福,却赐予几许风韵。
独立的风华、坚韧的风骨、体面的风雅、优雅的风韵,让她行至暮年,依然拥有一双宛如碎钻石般熠熠生辉的智慧眼眸。
都说,漂亮的皮囊千篇一律,美丽的灵魂万里挑一。
与生俱来的高贵,磨难淬炼出的风骨,赋予郑念一个古瓷般坚硬又完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