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生智:他的生活由诗而点亮《第五种语言》
中国作协少数民族重点作品扶持项目,宁夏青年诗人马生智的诗集《第五种语言》由阳光出版社今年2月出版,诗集精选了这位诗人近年来创作的百余首诗歌作品。
“我永远记得当初在宁夏固原民族师范上学的那些日子,喜欢文学的我在‘春花文学社’马正虎,虎西山等老师的指导下开始学习写作。那时,为了能够攒够买几本诗集的钱,我利用假期打工,蹬三轮车拉货,给商店扛水……肩膀勒肿了,疼的我直呲牙。”马生智说,2004年他师范毕业。但从那年开始,国家开始实行大中专院校“不包分配”的就业政策。马生智到乡下小学做代课教师,给民办杂志编辑,后来到红寺堡做个体经营……一路走来,他却从放弃自己的诗歌理想,坚持读书和写作,如著名作家铁凝所说,“文学照亮生活”。
评论家邹慧萍告诉记者,“马生智所说的‘第五种语言’,就是不同于其他人的富有诗意的‘自己独特的表述’。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杂七杂八的生活变成“诗”,也不是每个经历了困顿和磨难的人都能达到“诗意地栖居”。喜欢或者憎恶,享受或者煎熬……都是存在,但不都是诗,只有加上‘诗人’的独特体验,被诗人的思想和语言所照亮,这才成为诗。这里的‘诗’是心灵的顿悟后赋予生活的‘色彩’。”
马生智至今保存着当初发表了自己很多诗歌的固原民族师范的校刊《春花》,还有自己写在教案本子上的小说和散文草稿……生活稳定下来后,他可以坐在自家的书房安静地写作,他告诉记者,“从固原到红寺堡这并不广阔的空间,并不久远的时间承载着一个时代变迁,我只愿是一个老老实实的记录者,用拙朴的语言,记录个人独特的体验,如果能有一二可以为这个时代大合唱补充些许单个的声音,那将是我莫大的荣幸!”
马生智,青年诗人,上世纪80年代生于固原市,现居吴忠市红寺堡区。宁夏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鲁院29期少数民族作家培训班学员。有诗文散见于《朔方》、《回族文学》、《六盘山》等。
本文刊载于《宁夏日报》2020年5月28日
马生智的诗
◎ 这个世界总有我无法到达的地方
这个世界总有我理解不了的事物:
一片树叶如何长出坚硬的木头
一棵酸枣树如何在沙漠里存活
一个人为什么会梦见另一个人
这个世界总有我无法到达的地方:
一条黑狗为自己选择的死亡之地
黑夜里相互取暖的星星给我预留的座位
还有一个女人的内心——
我愿成为一个乞丐
心安理得地走过她家门前
悄悄看一眼她所说的
用泪水汇成的海
顺便目测一下
从口到心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 与一株植物有关或无关
每日都在修剪,关注
一株植物。希望它
长成我想象中的模样
每一剪刀
它都流血
我都落泪
我不告诉它为什么
直到它习惯于自我疗伤
直到它宽容于我的残忍
◎ 栖居罗山下
每天。在太阳升起之前
擦净一扇窗户。沏一杯茶
等待这辛苦的王睡醒
与之对饮。他送我一室温暖
我敬他一腹苦涩
然后各自忙碌。在既定的轨道上
他一路奔走。留下光明给万物生长
我一日劳作。绝不仅仅为柴米油盐
属于我们的日子本就不多
我们一天天大同小异地过着
一天天与这孤独的王相惜相伴
这疲惫的王!谁一声长叹
他就隐于西山。多像我
躲在无数个夜晚,偷偷翻看
那些承载了黄金之屋
如玉之颜的圣典
与金榜是否提名无关
亦与皇帝的女儿无关
◎ 逝去的故乡
从此,大地上少了一个村庄
那个叫马生智的人也在农村户口本上消失
我有着绵羊的善良
却再也找不到属于我的土围墙
我有着黄牛的灵性
却再也等不到深夜摸进我的箍窑
依我头顶的粮食揣摩天意的主人
苜蓿花常开的地方钻出了盐浆
繁衍过土豆的地上盛开着牡丹
一株躲过了锄草剂的苦子蔓不知道
一肚子苦水应该倒向何方
◎ 有一个地方叫杨郎
我不关心杨老庄是否与英雄有关
不关心盖起高楼的火车头中学是否
还是原来的杨郎中学
一圈铁丝织成的网阻挡着
一只野鸭的脚步
那片蛙声还在
我曾告诉我的妻子
也曾告诉过我的孩子
还对新认识的几个朋友讲过
——有个头枕初中课本的少年
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夕阳
(没有谁认为他是好学生)
二坝里的青蛙为他
唱过一个季节的赞歌
◎ 西海固的树
一棵树
在西海固活着
是一种完全的自由
没有发自根部的勾心
没有源于半空的攀比
西海固的树
有的只是孤独
只须学会在干渴的黄土里汲取水分
只需适应独自迎接炙热的阳光
只要活着就不会在乎自己长成什么模样
森林效应在这里黯淡无光
手表定律也派不上用场
这里的树一不小心就把自己
长成一件思想独立的艺术品
◎ 早春
在万花盛开之前,种子
尚未做好发芽的准备
一场沙尘暴赶着
另一场。十万沙子
借着风的力量,打磨
那些枯黄于昨年的野草
在绿光被磨亮之前,迎春花
孤傲地立于
一片焦黄之上
亘古的磨刀声穿过
秦岭,腾格里;穿过
黄河,六盘山;穿过
奔驰的车流,焦躁的小镇
穿过温热的下午,神秘的夜空
磨刀之声远比一点一点
磨去那些枯黄
更加令万物亢奋
◎ 补牙
让我长期失眠的
疼痛来自一颗被腐蚀的牙齿
医生说:要钻
先钻掉那些坏了的
再补,补了不疼
但不能再啃硬的东西
人生刚过了一半
我没有想到
身上最先坏掉的
竟是骨头
并且还是最坚硬的
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