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母亲节”散文同题04】张巧莉：【乳名】 / 四六文摘

乳名

文/张巧莉

昨夜，母亲入梦！梦中的我都清楚地知道，这是梦，却贪恋那轻松舒适的依赖，不愿醒来。奈何母亲的一声“臭女”，唤得我即刻清醒，保持姿势又睡，盼望再入梦境，可不管我如何殷盼，都再也无法继续。

“臭女”是母亲起的，父亲从不这般唤我，与母亲要好的婶子婆姨们也跟着这么喊我，本来对这叫法也没什么意见，但与小伙伴们玩时听着人家父母喊“某娃”“某蛋”等，渐渐有了阴影:是妈妈讨厌我吗？怎地用了这么个嫌弃的叫法，又无可奈何，只是每每吃饭前，母亲在门前，向着村道里喊“臭女，吃饭了”时，我总也不答应，只是撒腿往回跑，母亲的嗓音缭绕在村院上空，略显孤单，少了别人家母子呼应的热闹。

上学后母亲这样呼唤我的机会大大减少，可我还是给她打了预防针:有同学在场的话喊我大名，要不同学知道会笑话的。母亲照顾了我的情绪，听到“臭女”的次数大大降低，不过在家的时候还是多用，大概在我满灯之后才渐渐叫得少了。再这样叫我就两种情形：特别高兴或是非常生气。有时候听着妈妈带了儿化、拖长了尾音地唤我，竟然感受到丝丝甜蜜。长大后对母亲的爱感受很深刻了，原来的阴影也早已消散，闲聊时问起她这样叫我的缘由，母亲诉苦:“你小时候常常生病，一病就高烧不退，每次带你看病都心惊肉跳，担心烧坏了脑子，更怕成不了人，还有诊费，一次一张五元的纸币，就剩五六分，即使起了这么个嫌弃的名字做标记，你的成长也是用钱买大的，不过总算是长起来了！”想到我初一一学期的学费才一块五毛钱，心里便极为愧疚。母亲看我的眼神，温柔里透着欣喜，我抱着母亲手肘，后悔童年时对母亲的限制，若是知道她担着这么多小心，哪怕叫得认识我的人都晓得也无妨啊。

岁月这神偷，一晃就偷走了太多，母亲的活力与健康，不知不觉中就没了。她生病后，又开始频繁地喊我“臭女”，念叨着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像她这般唤我了，那神情，那声气，让我至今想起来，心里满满的都是柔软，再也不会觉得这两个字让我难堪。一次瞎聊，母亲竟说“臭女，妈就你一个女，若是我去了，你哭上两声就好，可别没完没了地哭，记住哦！”我当时是得多没心没肺，还与她胡闹:别说那么远，到时候我不定有没有眼泪呢。不管自己怎样，她想着的都是我！
母亲离世二十余年了，渐渐地，再也没有人喊我“臭女”，也真如她所说，这世间找不到第二个像她般爱我至深的人，为了我能健康长大，默默承受我幼时的抵触，无论我做了什么错事，都能快速原谅，世间的母亲谁又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