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张明生【 张云峰《如梦令·春罢》评介 】
张云峰《如梦令·春罢》评价
张明生
张云峰不是一位高产的词人，我见他的词不多，但有限的几首，却让我留下了印象。我不敢对他的词大加赞誉，但读过却常让我回味再三。《如梦令·春罢》就是如此。据他说这首词是他十多年前写的，一直没有示人，我读到，也是偶然。既然读到，就有几分机缘，再加上很有味道，所以就自作主张，写了这篇评介文字。
《如梦令·春罢》原词是这样的：
浓翠欲遮廊架，斜里秋千闲挂。
无处问曾经，远近鸟鸣春罢。
春罢，春罢，素李艳桃初嫁。
起首“浓翠欲遮廊架，斜里秋千闲挂”，意思是说茂盛的植物长起来了，浓绿的叶子就快要把廊架遮满了；斜斜看过去，另一边的秋千闲闲地挂在那里。
起首这两句辞面上虽然是写景，但背后却有着太多的内容：这是词人的一次故地重回。这个故地，应该是词人过去极其熟悉的地方，或者是留下深刻记忆的地方。词人故地重回，看到的是廊架上浓翠欲滴的叶子，这些叶子正在努力争占着空间。这景色所处的时节当然是初夏了。这初夏的时节应该是和词人过去记忆中的时节不同。那么，在词人记忆中，那会是什么时节呢？结合全篇不难看出，那是春天，一个桃李花开的春天。词人故地重回和过去相比，已经是不同时节了。初夏时节，万木葱茏，生机盎然，本应给人以热烈、充实和振奋，但是词人却不是这样的感觉，他的感觉是，和记忆中的春季相比，那些盛开的花儿消失了。再加上词人看到的闲挂的秋千，词人的综合感受就是：百花无踪，秋千人去。这让人不由生出流水落花春去也的伤感。而这些，正是词人在起首两句所要表达的。
三四句“何处问曾经，远近鸟鸣春罢”，意思是说我到哪里去问曾经的人、曾经的事？而远远近近的鸟声都在说春天过去了。
这两句是起首两句的自然递进，是词人面对看到的景物的反应。回到故地，想打听故人以及故人的事是一个正常人最自然的心理。面对满眼翠绿，闲挂的秋千，词人应该也是这样想的。那么，词人想打听的人和事是什么呢？从前面“斜里秋千闲挂”可以知道，词人想打听的人应该是荡秋千的人。谁荡秋千？当然是女子，并且是妙龄女子，这一点已经被我国传统诗词定位。如冯延巳的“秋千慵困解罗衣，画梁双燕归”，韩翃的“想得那人垂手立，娇羞不肯上秋千”，李煜的“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低低语”，当然还有苏轼的“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等等等等，不胜枚举。荡秋千的人和词人什么关系？这里不能猜度，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即秋千上的人是词人关心的人，惦记的人。那么，词人想打听的事是什么呢？肯定是与秋千上的人相关的事。具体是什么事，这里不需猜度，因为小令的最后给出了答案。哪里可以打听？无处打听，也不应该再打听，因为远远近近的鸟鸣声都在说一个词，那就是“春罢”。“春罢”怎么理解？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字面意思，就是春天已经过去了；而另一层则是意会，意会鸟儿在劝说词人：春天过去了，过去的人和事也已经成为过去，不必再打听了。特别是第二层意思，应该暗合词人当时的心理。
最后，就非常自然地带出了结尾，“春罢，春罢，素李艳桃初嫁”。意思是春天过去了，春天过去了，那春天里素雅的李花和明艳的桃花不久前都嫁给了春风。
在这里，词人反复咏叹春罢、春罢，像是在重复鸟儿的话，也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更是在确认和接受春天的逝去，美好季节的逝去。这里的春天是自然界的春天，但何尝不是人生的春天？最后两句看似平淡的叙述，无任何伤心之语，但却把强烈的伤感推向了极致：春天过去了，春天过去了，过去的春天带走了素李、艳桃。台湾诗人痖弦有一首著名的诗《秋歌——给暖暖》，其中有“秋天什么也没有留下/只留下一个暖暖/只留下一个暖暖/一切便都留下了”。借鉴痖弦的诗意，这里反向理解词的结尾，那就是：春天过去了，春天过去了，过去的春天留下了一切，只带走了素李、艳桃。只带走素李、艳桃，一切便都带走了。词到这里，让人伤感至极了。“素李艳桃初嫁”，从辞面上看，是说李花桃花的去向，那么，词人真的是在说李花和桃花吗？是，也不是。是，是因为李花和桃花确已嫁给了春风；不是，则是词人也在说人。人是谁？是秋千上的女子。秋千上的女子是一个人吗？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花有素李艳桃，秋千上的人也可能有素李艳桃，可能还有其他。无论有谁，都是花一样的女子，都是词人记惦的人。那秋千上的人去哪儿了呢？自然界的素李艳桃嫁给了春风，那些花儿一样的人应该也像自然界的素李艳桃一样，在自己的春天里出嫁了。这里把自然界的花儿零落说成出嫁，让人感觉别有新意，但这却不是词人初创。唐李贺《南园十三首》其一有句：“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春风不用媒”。这里词人是化用了李贺的诗句，只是化用得非常贴切，且不留痕迹。
最后这两句除以上意思外还有两方面意思：一是隐隐表明词人接受了前面鸟儿的劝说，不再去打听曾经的人和事；另外也点明了词人在前面想问的事是：自己记惦的女子现在何方？是否已经出嫁？这样前后形成了呼应。
小令就这样结束了，可是这首三十三字的小令带来的强烈的伤感却挥之不去：故地重回，时节已换，那些词人在春天里热切关注的花儿和花儿一样的女子都不在了，她们已经嫁了或应该也是嫁了，没有任何一个在这里等他。在这春去夏初的时节，故地重回只有他一个人，而他只剩无边的寂寞和伤感。面对记忆中牵动情肠的故地，他只能孤独地徘徊，浅浅地低吟“春罢，春罢，素李艳桃初嫁”。
作者简介
张明生：上世纪60年代出生，江苏省新沂市人，毕业于徐州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系。早年做过中学教师、杂志社编辑，后弃文从商。现在深圳从事地产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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