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刘礼珍：【难忘的岁月】（连载10）
第二天早上起来，湛钧感到好了一些，但是还有点烧，他喝了一碗包谷面糊糊，既解渴又舒服，又吃了一块柿子饼，就到公社卫生院去了。
顺着门前的小路下一个坡，再上坡翻过一个山梁也就是三四里路就到了。早上雪停了，太阳高高地照着。翻过山梁，快到公社卫生院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甘庙一队村子里浓烟滚滚，雪后晴朗的天空变成了土黄色，浓烟中裹挟着红色的火苗朝上升腾，湛钧赶紧往火灾现场跑去。到跟前一看，火势猛烈燃烧，屋顶已被大火烧穿，红红的火舌从屋门涌出，顺着外墙直往上窜，遇到山风噼噼啪啪做响，火势正朝着墙角码放着的一摞一摞的干柴蔓延，火场温度特别高，炙烤的人脸发烧，村子的人纷纷出来救火。青壮年从村外担来水，把担子放下，提起桶朝大火泼去，湛钧也提起一桶水朝屋门泼去，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哭着说：
“他婆还在屋里！”
湛钧一听放下水桶就朝屋里冲去，旁边一个村民拉了他一把没拉住，大喊：
“危险！”
屋里浓烟直冲鼻喉，一阵一阵的窒息，眼睛也睁不开，他突然看到那边有明火一闪一闪又闻到有被子烧着的气味，那边肯定是炕，湛钧一步窜过去，背起老人就往外冲，老人已经连吓带呛的晕过去了，趴在湛钧背上，头歪到一边。走到门口出门时，“轰”一下烧成木炭的门框掉下来正好砸到湛钧头上，肩膀上，湛钧赶紧后退一步，他怕接连垮塌下来的残块砸伤背上的老人，他左右摇摇头，抖掉头上的火星，就闻到一股焦臭味，是头发烧着的气味。这时老人也醒了，伸手把他肩膀上正燃烧的炭渣扒拉掉，湛钧这时一个箭步冲出去，有两个人迎上来接下老人放到一个架子车上拉往卫生院。湛钧肩上突然一轻，不由自主地一个趔趄差点栽倒，汗水已湿透了衣背，他就觉得口舌生烟，眼睛鼻孔喉咙都疼，看到前面地上放了好几桶水，他走上去蹲下趴到一桶水边“咕咚咕咚”喝起来，突然他觉得喝到了一个小柴棒子，接着他又觉得喝到嘴里的水里有不少杂质，他站起身一看几桶水都是脏水，他“呸呸”吐了两口什么也没吐出来，就用手擦了擦伸出的舌头。
火势得到了控制，一间房子烧成了空架子，椽子檩条都塌了，门窗成了黑窟窿。救火的村民很有经验，一开始救火就把紧邻的房屋，门前的麦草垛柴摞子和周围的一些可燃物都打湿，隔断了火源，减少了损失。
这时走过来一个年轻人，瘦瘦的，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对着湛钧说：“桶里是涝巴的水，不能喝。我是胡平，公社的宣传干事，你带病救火，我来采访你。走，到公社喝水去。”
湛钧：“没什么可采访的，我也是碰上了。”
胡平：“听说了，你是来看病的。卫生院的人也来救火刚回去，你把情况给我说一下，然后去看病。”
……
往回走的时候湛钧饥肠辘辘，真是饿了，这时他想起来搅团，觉得那是最好吃的饭，中午回去一定要饱吃一顿，虽然大夫说他的喉咙鼻孔都有轻度灼伤，那也挡不住他吃搅团。看看衣服烧的露出了棉花，一朵一朵的大大小小的白花，像白色的月季。想到月季，湛钧自己也奇怪，怎么就突然又想到了秋玲，这个小丫头，也真是可爱，年前回东安时，她出来给他送锅盔，哭着要跟他去他家，可是后来爸爸来了，就在她家隔壁，待了好几天，她硬是连一面也没露，这可能就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谁也捉摸不透吧。湛钧摸摸头发，烧掉了不少，烧焦的头发茬子硬硬的挺扎手。脸上有擦伤，裤脚也撕开了，好像刚从战场上下来。他的肺炎还没恢复，大夫嘱咐要按时服药，注意保暖。这时湿透的衣服贴在背上凉飕飕的一阵一阵发冷，他加快了脚步，一路往回赶。
过了有十来天，一天上午，知青和社员都在北梁修梯田，胡家山大队胡书记来了。队长金科一看胡书记来了，就说：
“休息一会。”
胡书记说：“不用，该干还干，我和你们一起干。”说着往两只手上“噗噗”吐了两口吐沫，拿起一把锹铲起来。胡书记——土生土长的的胡家山人，干农活是没得说。
金科：“刚好该休息了。大家歇一下再干。”
胡书记也没坐下休息，而是在梯田上来回走走看看。
说：“你们干劲不小嘛，进度快，质量也不错。金科不亏是部队当下排长的，组织人干活是好样的嘛！”
金科：“部队上当下工程兵的，就是挖土嘛，和修梯田差不多。”
胡书记：“你们修的质量不错，沿着坡地上沿等高线方向修，很规则。”
金科：“知青那儿有一个皮尺，是知青量过尺寸，按尺寸修的，知青量等高线，把握地平，你看，我们的梯田修的很平，从这头看过去，在一个水平线上。”
胡书记往梯田的那头看过去，说：“嗯，就是。你们这个阶台断面修的在一个水平面上，平平的。咱们这丘陵山坡地，水土流失严重，就是要把坡地都改良成梯田，梯田蓄水，保土，增产的作用很明显，也通风透光，减少水土流失，以后坡地变成了梯田，都种上小麦，少种一点包谷。”
胡书记在几个知青旁边坐下，说：
“公社的月报上刊登了一篇通讯，很鼓舞人心，公社开会时，赵书记李社长还专门表扬了我们胡家山大队，说是知青工作做的好，知青表现突出。”
胡书记手里拿了一份《甘峪月报》，八开纸对折，是钢板刻字，油印出来的，有点像《挺进报》那种形式。在二月份那期月报头版头条刊登了一篇通讯，标题是《大火无情人有情——二月二十四日救人灭火现场纪实》，通讯中有这样一段话：
“浓烟滚滚，火穿屋顶，椽檩烧毁，门窗塌陷，只见胡家山六队知青湛钧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身旁人想让他披一件用水淋湿的衣服可是没拉住他。屋里灼浪扑面，呛人的烟气让人窒息，房上不断有燃烧的火球落下，危房将倾，人在哪里？弥漫的烟雾中什么也看不见，忽然湛钧看到被子燃烧的火光，闻到一股刺鼻的燃烧的气味，那里一定是炕！人就在炕上！他几步跨过去，老人气若游丝，毫无知觉。他迅速地背起老人，在烟雾中找到房门的方向朝外冲去，突然垮塌的门框砸到他头上，烧焦了他的头发，擦伤了他的脸颊，他一个箭步跨出门外——老人得救了！
他，一个未满十九岁的热血少儿，一个践行领袖伟大号召的知识青年，不顾身体患病，不畏艰险，用担当，用热血，用青春谱写了一曲英雄的赞歌！”
刚才胡书记把月报递给戴芳说：“给大伙念一念。”
戴芳用普通话朗朗地念了起来，又偶尔会透出一点江南软语的口音，增添了文字的韵味。
念完，戴芳说：“太感人了，我们应该向湛钧学习！”
金科：“大家为湛钧鼓鼓掌！”大家为湛钧热烈地鼓掌。
茅豫轩激动地唱起了《英雄儿女》主题歌：“风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
歌声伴随着寒冷，伴随着迷茫，伴随着艰苦的岁月，伴随着大地深切的期许，伴随着知青满腔的激情，在那沟壑环绕，一水穿流的丘陵间回荡……。
（待续）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刘礼珍，女，1950年出生，大学本科，中共党员，高级政工师，退休。陕西省宝鸡市诗词学会会员，陕西省宝鸡市杂文散文家协会会员，国家能源集团宝鸡发电公司诗词学会会长。诗词散文作品散见于省市刊物和网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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