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宋哲：【不可多得为房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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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多得为房子
不可多得为房子
文/宋哲
房子，是人类安身立命之所在。先贤们说，有恒产才有恒心；又说，安居才能乐业。从古至今，无人不信奉这一至理名言，所以，人的一生就是为房子奋斗的一生。
如今，房价高企，论者无不讥刺抨击，大加挞伐。说什么的都有，诸如高房价断送了青年人的梦想；夭折了青年人的翅膀；榨干了父辈们的血汗；毁灭了实体经济；葬送了中国的前程。相反，炒房者蝗虫样全国到处飞，所过之处房价飞涨，刚需的韭菜被收割，投机钻营猖獗，不劳而获盛行。劳苦大众则成为忍辱负重的房奴。
且不论房价的高低，单就取得房子而言，从古至今就不是一件容易得煞的事，谁也逃脱不了房子的奴役。除非你遁身佛门，六根清净，无欲无求。尘世中不历经艰苦奋斗，流血流汗，哪能轻而易举获得安顿灵魂和肉体的所在。
一直以来，住的问题是关系民生的大问题。土改时期，地主的田多房多，“打土豪，分田地”，以革命的口号，将地主的“浮财”分给了穷苦百姓，分不到房屋的分到了农具。改朝换代从来如此，没有不妥的。后来实行“一大二公”，生产资料不是国家的就是集体的，生活资料包分配，凭证供应，凭票买卖。住房问题是，农村自主建造，城市申请公租房或者单位福利房。没有经历过的，不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
那年月生产力水平低下，生产资料短缺，家庭积累有限，大多数人过日子节衣缩食，没有漫长的准备、等待，造屋和住新房是不可想象的。其中还夹杂着形形色色的各种运动，运动一来，政治挂帅，触动灵魂，保命尚且不及，谁还有心思考虑房子。这种现象在农村尤为严重。作家高晓声在其小说《李顺大造屋》中有痛彻心扉的描写，有兴趣的找来看看，你就能知道造屋是一件多么伟大而艰巨的工程。
六七十年代，无论城市还是农村，物质生活贫乏，但家家户户却人丁兴旺，三俩个孩子不算啥，七八个才是大家庭，母亲也是“光荣妈妈”。光荣倒是光荣，一屋孩子个顶个往上撺，眼看屋子住不下来了，多子的喜悦被无法安顿的焦虑困扰，晚上睡哪儿成了天大的问题，和今天买不起房的浮躁不安何其相似乃尔。
人生大事莫过娶妻生子，说说容易，实行却万般艰难。在农村，说亲时，对方看上你的人，还得看上你的屋。在我们那地界，相对象的重中之重就是看屋里。媒人说得天花乱坠，没用，人家得实地察看。看到这情景娘都会说，你把心长上，一辈子的事哩！既然看屋里，姑娘也聪明得很，听了对方的口头汇报，有了印象，接下来不动声色，前院后院，里里外外仔细察看，生怕漏掉什么。临了，姑娘一句“我回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有时连最会察言观色的媒人也一头雾水，只能告诉男方一句，等着听信儿吧！一家人的心永远是吊着的，思谋着还有啥没准备到位的。过一段时间，媒人递来话，人姑娘说了，将屋里粉刷一遍，置些家具，搭间厨房，住人和做饭分开！一生的幸福系在吃住上，没有非分之想，实属人之常情。男方紧着紧置办，这结亲就有门儿。遇到家境差的，媒人也没心劲跑，只传过话去，人家女子又不是王宝钏，住寒窑呀！光棍是大半没房子打下的，怨得了谁？
城里有过之而无不及。租房申请递到房管所，就开始了漫长无涯的等待。福利房论资排辈不说，小的单位连经营场所都是租赁的，更遑论自己建房，拐过头还得在房管所排大队。即便有资格自建房的单位，那时的钢筋、水泥、砖头、木材一应建材都是计划商品，计划就意味着不能轻易取得。所以，单位上就成立了基建办，设专人“跑计划。”外人看来“跑计划”的手眼通天，能力非凡。其实，说穿了都是一把辛酸泪，你整天面对的是体制内官话连篇的官员，求爷爷告奶奶，不疯也得崩溃。我父亲单位有个张计划员，家属楼竣工后见了普通人都不会说话了。据说在家里也是“研究”、“报告”、“酌处”之类的人言疯语，好长时间才回归常人。
因此，在住房方面，城里人住着大杂院，狭小的屋子里永远都有架子床伺候；屋门口伸长的竹竿上老有晾晒不完的尿片、衣服；逼仄的过道里灶台、煤炉盘桓，油烟呛喉；共用的水池、厕所前面总是排着长队；一家的吵闹能让整个“筒子楼”摇晃，人人无法入睡；家长里短、吃肉喝酒、流言蜚语，“万家捣衣”，无遮无拦，毫无隐私可言。
有那么一些有权有势的，门子广、路子野的会早早的搬进新房里，老百姓磨破嘴跑断腿，也只能熬煎着等待。蜗居的遇上结婚必费尽周折，不是父母在各自单位想办法，就是在房子周围打注意。因此，睡仓库、值班室、会议室或搞违章建筑，成为那个年代安顿躯体的无奈之举。
老一辈人说，在农村造一座屋不死也得脱层皮。盖厦房是大工程，木料、砖瓦、石灰备齐得一大家起早贪黑奋斗许多年，开工后，请匠人做木活，雇人夯地基，上梁苫瓦，抹墙粉刷，招待吃喝，劳心累人，费工费钱。有些准备不充分，缺这少哪的，中途还得停工待料，成为“烂尾“，几番挣扎，拉下饥荒，才将房屋建成。实在无法周转的，内粉装饰停掉，又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完工。那种压抑，好像日子也停滞不前了。
生活在黄土高塬上沟沟梁梁、坎坎峁峁的人们，窑洞是解决住处的最佳途径。镟窑是便捷的、同时也是最费力气的活。我有一位姨夫，身体壮实，能吃能睡能劳动，育有五个孩子。眼见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一孔窑里住不下五个“活仙人”，两口子愁眉不展，决定镟窑。于是，全家齐上阵，两大人负责洗崖面、运土方，五个孩子承担从小河沟背青石板，准备箍窑材料，大块的哥俩抬，压肿了肩膀；小块的一人背，磨烂了脊骨。一家人不分昼夜地干，几个月下来，窑洞总算镟成了，可大人小孩个个人困马乏，变形走样。姨夫黑瘦一圈，弯腰驼背，早晚咳喘不止；女人娃娃则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拉，没精打采，需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对孩子而言，过早地肩负起家庭的重任，反而磨炼了日后作为一家之主的担当。新窑落成，姨夫两口像卸掉了压在心上的巨石，脸上的愁云退去，心情豁然开朗，似乎日子有了更大的奔头。我的两个表弟也是干劲十足，敢拼敢闯，很早就去省城闯荡，哥俩互相依靠，做买卖，跑销售。弟弟搞建材装潢，哥哥做广告创意，两人后来都成立了公司，置了房产，购了轿车，将二老接到身边，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早已迈进中产行列。
可见，安身立命并非易事。为了获取房子，人们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穷其一生，不辞劳累，涉险过关，不惜举债，也要背上这个“壳”。压力也是动力，若一生下就在福窝窝，谁还会去拼搏创造，追求辉煌。表面上看房子的意义在于营造温馨的安乐窝，其实血脉的深处，躁动着的是灵魂的安宁与否。惟灵魂与肉体完美的结合，才能彰显人生的壮美。这，也许是人们无怨无悔、毕生追求房子的动力吧。非但房子，其它一切美好事物的实现都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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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宋哲，男，1969年生，国企干事，曾在全国报刊发表新闻、杂谈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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