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孤独有一种热烈的渴求

我对孤独有一种热烈的渴求

文/七月娃娃

最近看了一段已故导演伯格曼的采访，年迈的他在镜头里描述自己的晚年生活，自从妻子离开之后，他选择了一个人安静的生活，甚至逃离人群，去到一个叫法罗岛岛地方独居。“我从来不觉得独处是一件困难的事，反而我觉得对孤独有很大的需求。小时候我就经常一个人玩一个人闲逛，独处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这些关于孤独的表述，仿佛是专门用来安慰我的。

一直以来我对车子的需求并不明显，也不觉得一个人需要有车子代步才能提高生活质量，买车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远离人群。这种远离，包括远离在公共交通工具里的喧闹，以及给自己更多机会独处，至少我可以旅行的路上，安静地呆在一个被包围的角落里，像看电影一样去看车外面的世界，甚至可以不下车。

我常常一个人去4S服务中心办事，上牌、贴膜，坐在宽敞的大厅里开着电脑工作等待，有时候也叫上一杯奈雪的茶打发时光，看见成双成对或者带着孩子的家庭在我旁边耳语或吵闹，会在这些时候明显地感受到自己是“一个人”的状态，我不会再像以前尴尬和羡慕，而是瞬间回归自己的从容和淡然，甚至会享受这种自如掌控自己生活的自由。这或许是我换一种方式观察人世间的开始。

我并没有像伯格曼那样从小就喜欢独处，年轻时对热闹也有着无比的渴望，虽然性格内向却从来不甘于沉寂，因为小时候被父亲管得比较严厉上大学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叛逆，做了很多如今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搬家的时候把大学时期的日记带到了杭州，抽了周末半天时间把日记看了一遍，无地自容，那些话换到现在我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去做那些事情究竟浪费了我多少青春时光，那些喜欢的人换到现在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谁会想回到从前呢？我更爱现在这个明白事理的自己。过去是虚无的，那些记忆似乎只是一场梦，在我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印记。我把日记都撕成碎片丢到了垃圾桶，我希望我离开世界之后，我所有存在的痕迹都随我而去。

从高校辞职之后我基本没有任何社交，超过三个人的聚会也一般很少参加。人们常说，现在社会靠的是人脉资本，我相信在我不熟悉的领域里，一定有很多财富的积累是通过打通和统筹各种人际关系获得的，可惜我跟伯格曼一样，走去了岔道里。当然导演伯格曼因为特立独行终于大放异彩，而我因为选择了任性和孤僻，无所作为。但我最近对“无为”又有了一些新的领悟。人生本就“无为”，我又何苦为一些名利而委屈了自己。比如，明明自己或一两知己喝茶更能体味杯中妙处，却在所谓“茶席”、“茶会”中跟一堆日后不会有太多交集的人强颜欢笑……

也有很多人神化了“孤独”的含义，孤独并没有什么高于一切的境界或者意义，就像你爱喝冷泡茶我执着于烤茶叶一样，是一种选择。一个人自觉地独处，因为是选择，所以心甘情愿接受结果。被迫的独处，才叫寂寞，不过很多人在无奈地独处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爱上独处，从被迫到自觉，是大多数人的心理历程。就像我们以前执着于冤家路窄的爱情剧，就像《乱世佳人》里，斯佳丽最后才发现自己原来爱的人是那个恨透了的白瑞德。孤独之于我，亦是灵魂深处被隐藏的渴求。

李安把伯格曼视为“精神偶像”，18岁那年，李安看了伯格曼的电影《处女泉》，他说看完两遍之后整个人无法动弹，“仿佛我的童贞被这个人夺走了”。拍摄《色戒》的时候李安去伯格曼隐居的法罗岛拜访，他就像一个“失去童贞”的小孩一样伏在年迈的伯格曼肩上哭泣……我并非想要在这里介绍伯格曼伟大的作品，而是想延伸他身上独有的孤独的气质，这种气质大概就是让李安成为他迷弟的气质。为什么孤独会让一个人拥有如此大的魅力和创作激情呢？

我想，一个人不交际，思想跟身体均不处于热闹之中，才有时间和精力腾出来思考更深刻的问题。当然并不是说一个热衷交际的人就没有思想，或者说这两种人的思维是两个方向的，一个是逻辑思维，一个是更空灵的想象吧。伯格曼生前曾经做过一个采访，他说希望自己死后不要被埋掉，人们可以把他的尸体掏空，做成一个可以投币的装置，只要一投币，他就会动起来，然后得到的那些钱，就捐给搞电影的人。

你看，一个对孤独无限渴望，生前最后的时光里不愿意有一点交际的人，内心里却保留着孩提时代的任性，以及娱乐大众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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