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黄天霸

也说黄天霸——刘新阳

最近在2008年8月号的《百戏斋》上拜读了祖荣祥先生题为《也说黄天霸的虚伪和诡计多端》的文章，祖先生援引了田云汗先生在《忆〈拜山〉老唱片》中的一些说法，对黄天霸是否“虚伪”和“诡计多端”提出了商榷意见，对此不佞也想借此机会略陈鄙见。

在笔者看来，京剧舞台上的艺术形象固然不能简单地与真实的历史人物混为一谈的，但同时京剧舞台上的人物形象也不能简单地用好人和坏人的概念来进行划分。历史上真实的黄天霸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姑且不论，笔者只想结合几出“天霸戏”仅对戏台上黄天霸这个艺术形象做一点分析。

《落马湖》中黄天霸的剧照

余生亦晚，没有机缘亲睹“八大拿”的所有剧目，但是像《恶虎村》、《落马湖》、《连环套》这样的“天霸戏”，笔者还是看过的。例如《恶虎村》中黄天霸为救施世伦，不但用毒镖打死了结义兄嫂武天虬夫妇，还弹伤了濮天雕并用酒坛摔杀了濮天雕的妻子，此后，黄还放火烧了濮、武的庄院，诸事已毕，天霸在最后才按刀哭道：“哎，兄—嫂—啊！”这样的处理是否说明黄天霸在杀人放火后的哭喊行为属于“鳄鱼的眼泪”？

又如《落马湖》中黄天霸为救施世伦与朱光祖来到李佩之婿万君兆的门前，最终万君兆虽答应帮忙天霸搭救施世伦，却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要伤了其岳父李佩的性命，对此黄天霸虽然满口应允，可是经过“水擒”拿了李佩之后，天霸却要举刀杀了李佩，虽然黄杀人未果，被人制止，然天霸举刀的行为却也有意地在另一个侧面说明了一定问题。再如祖先生文中提到的《连环套》，朱光祖私自拿了天霸的腰牌、钢刀，夜入连环套，“插刀盗钩”回来之后见到黄天霸，天霸不容分说竟也要和朱光祖动手，这样的细节同样也表现出了黄天霸这个舞台形象的性格特征。我们都知道，在京剧舞台上黄天霸不能和鲁莽、火爆的张飞那样的人物简单地画等号，这类的刻画和处理一定都是为塑造人物性格所服务的，所以像《恶虎村》、《落马湖》、《连环套》中这类细微的处理，在我看来也正表现出了黄天霸并不十分光明磊落的一面。我以为这些安排和处理应该是前辈艺人在《施公案》一类小说的基础上有意识塑造、设计出来的，而不是个别演员或观众从中揣度出来的——当然，部分演员与观众不这样表现和认为，亦当属仁智所见，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有趣的是在一个历史时期，黄天霸被扣上了“鹰犬”、“走狗”一类的帽子，并最终把“天霸戏”打入“禁戏”之列，此中的影响是造成了一部分归行于箭衣罗帽武生的“天霸戏”在艺术传承中面临着濒于失传的困境。然而单就黄天霸这个京剧舞台形象或是前辈艺人的艺术处理手法论，我认为舞台上的黄天霸在基本按照正面人物塑造的同时，其间也还是或多或少地兼容了一些劣迹或称之为并不光明磊落的处理的，并且从中也可以看出，我们的前辈艺术家在采用京剧这个古老的剧种塑造舞台人物形象时，并没有绝对化和简单化的给人物划分营垒或“贴标签”（即要么是好人，要么是坏人），而是采取了多元的思维与手段来对人物进行的塑造与丰富，这些创造性的思维、方法与手段又恰恰是今天京剧演员在艺术创作中所缺乏的。

2008年8月28日于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