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书吧 |《铸剑》：戏说是借古喻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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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书评人

李永斌

《铸剑》：戏说是借古喻今

鲁迅先生的名篇《铸剑》是根据东晋时期的文学家、史学家干宝的志怪小说《搜神记》中的《三王墓》改编而成，原题为《眉间尺》，副标题是《新编的故事之一》，是鲁迅故事新编系列小说当中的代表作。故事读来荒诞不经，极具冰火两重天的戏剧魔幻色彩。

故事发生在周宣王时代的楚国。楚王嗜杀，找来天下第一铸剑名师干将及其妻子莫邪为他铸剑。干将夫妇以王妃所孕之铁，苦干三年，为楚王锻了两把名剑。楚王怕干将为他人所用，剑成之日就斩杀了干将。不想干将夫妇只献雌剑，未献雄剑。干将被害16年后，莫邪含辛茹苦养大儿子眉间尺。莫邪把其父遇害情景告诉眉间尺，眉间尺一改以往柔弱性格，决心以雄剑为父报仇。眉间尺凭一股勇气来到王城，杀不成楚王，又被通缉捉拿。侠士晏之敖来见眉间尺，他可以杀楚王，但要借用眉间尺的宝剑和头颅。眉间尺信任他，把宝剑和自己的头颅给了晏之敖。晏之敖以献眉间尺之头晋见楚王，并设计在煮头的鼎边用雄剑砍下了楚王的头，眉间尺和楚王两颗头在鼎中进行殊死搏斗。眉间尺年幼，不是楚王对手，被楚王的头咬住不放。晏之敖见状，拔剑自刎，头颅掉入鼎中，加入战局，终于把楚王头咬得无声无息。三个头都煮成了白骨，无法分出彼此，楚国王公大臣出于无奈，只好将三个头颅均以王礼分而葬之。

鲁迅写此文时正值1926年底，在经历了“女师大学潮”和“三·一八惨案”之后，离京南下。《铸剑》当中的复仇精神正切合现实斗争的需要，熊熊复仇烈火在他胸中燃烧，在女师大事件、五卅惨案、三·一八惨案中，鲁迅目睹了封建军阀和帝国主义的凶残和暴虐，激起了他极大的愤怒，认为应该“抽刃而起，以血偿血”，这种精神就体现在了《铸剑》中。和很多古人前辈们一样，笔杆子没法上战场，他就在虚幻中勾勒出一个战场，口诛笔伐，借古喻今，发泄着自己的愤懑。但鲁迅毕竟不同于常人，纵观他的作品，句句隐晦，处处玄机，字字透着奥妙。他没有直接写眉间尺的优柔寡断，而是设计了一个桥段，用一只柔弱且让人厌烦的大耗子来和他挑战，夜间刚要躺下，耗子便来叨扰，故意咬得锅盖咯吱咯吱响，眉间尺轻轻叱了几声，这里的“轻轻”正是暗示眉间尺是极其孝顺的人，他不想惊醒白天劳作困乏晚上一躺下就睡着的母亲，这也为以后他宁愿献出头颅也要替父报仇埋下了伏笔。老鼠掉到瓦器里后，他一会儿将它按在水里想淹死，一会儿又同情心泛滥，用芦柴将它救起，反反复复，犹犹豫豫，从一件小事反映了眉间尺优柔寡断的性格，这样的性格去报仇是绝对不现实的。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弥补他这种缺陷的人接着便出现了，那就是晏之敖。鲁迅从他一上场就把此人全身涂成了黑色，如果把他混到煤堆里你能将他一块锄进锅炉里烧掉，还不带发现的。这里的黑代表了冷峻、正义、胜利，而全身黑的晏之敖并不是代表的一个人，他是代表了一个铲除一切魑魅魍魉的能量。晏之敖告诉眉间尺自己可以替他报杀父之仇，但必须要两样东西，一是他的剑，二是他的头。眉间尺在犹豫之后抽出青剑将自己头颅削掉，连剑一块交给了晏之敖。饿狼随后将他的尸首啃噬干净，而饿狼就是那个时代暗藏在社会深处伺机而动的大部分顺民的真实写照，他们被压迫得成了只知道如何填饱肚子的野兽，没有思想、内心孤独、变异嗜血，遇强则弱，遇弱则强，行尸走肉一般。

晏之敖以变戏法取乐楚王的名义顺利到达皇宫后，长期在楚王残暴蹂躏下的娘娘、宫女、士兵、侏儒们终于舒了口气，因为替罪羊的出现使他们终于不再战战兢兢担心自己的脑袋搬家了，哪怕只能保持一天的有效期。其实现在的楚王早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如果此时有人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必定全天下的人跟着响应反叛，但没有一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首先吃螃蟹的那个“倒霉蛋”。这就不难看出在那个时代为什么一个外国人可以管理住中国一个县的几十万人了，此桥段也为鲁迅安插在文中的一个隐喻。

到了最后，贪婪自负的楚王被晏之敖一步步拉入圈套，自诩为“真龙”的楚王最终头落象征国家政权的金鼎里，在奇特的《兮哈爱兮歌》的玄妙歌声伴奏下，眉间尺的头颅和王的头颅展开了激烈厮杀，但眉间尺毕竟稚嫩了点，几个回合下来，根本不是狡猾的楚王对手，眼看他就要吃亏，晏之敖便砍下自己的头颅进入鼎里助阵，结果可想而知，在两面夹击外加晏之敖的迂回战术下，楚王的头被咬个稀烂，视人民如草芥、嗜杀成性的一代暴君就此在历史的舞台上谢幕。眉间尺的杀父之仇终于如愿以偿的报了。

而猛然醒悟过来的宫女太监弄臣们顿时大惊失色，全忘了自己被楚王压迫过的悲惨经历，化哀怨为惜痛，大放悲声。但辨不清三个煮烂的头到底哪个是楚王的，只好将三个头一块入殓，建了一个“三王冢”。出殡当天，就连在楚王治下曾经处于水深火热的平民百姓也替大王鸣起不平来，生怕两个“贼人”享受了本该楚王才有资格享受到的香火，这样麻木的顺民何其悲哀至极？鲁迅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唤醒他们，但这种病一旦蔓延传染开来，想要医治比登天还难。

鲁迅不提倡有仇必报，因为复仇弄不好就是两败俱伤，但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观点，就是对付恶的东西永远忍让懦弱也是不行的，必须要用火和刀去抗衡，正如枪杆子里出政权一样，咱不犯他人，但必须自身要硬，原则性不能丢，手里有能跟敌人抗衡的武器，就有恃无恐。鲁迅先生用荒诞不经的手法和黑色幽默的笔调戏说历史民间故事，算是开了一个先河，他的深意是想在轻松诙谐间借古事开今人之窍，让历史不再枯燥乏味，使故事能够流转传诵。既然是戏说新编，语言不严谨，史实有出入在所难免，但大体框架是没有改变的，这就是为什么要起名《故事新编》的缘故了，一个编字交代了一切，如若读者还要像菜市场买东西看品相般锱铢必较，那就是空有满腹学问，脑瓜却如楚王的那些顺民般愚昧了。

刊发于2021.1.14《劳动时报》

推荐书名：《故事新编》

篇名：《铸剑》

作者：鲁迅

书评人简介

笑李，本名李永斌，1987年1月1日出生，山东省泰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宁阳县作家协会理事，泰安市戏剧家协会会员，《作家故事》《唯美文精选》编委。作品多次获奖并入选各种国家级出版社出版图书。文学观:走别人走过的路，无异于撞豆腐自杀，撞不死也要被别人笑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