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印象（七）：桑耶寺上空的云

西藏笔记（七）

文/刘兰辉

山南依着雅鲁藏布江，形成地势平坦的河谷地带，但植被和林芝没法相比，森林和河流渐渐退出了视野，稀稀疏疏的灌木和荒沙顽强地争夺地盘。

桑耶寺就位于这片河谷中，它是西藏历史上第一座寺庙，修建于公元762年，由松赞干布时代的第五代藏王赤松德赞主持修造。自从松赞干布将佛教引入这片雪域，佛教的DNA就渐渐渗透到藏人的生命褶皱中，成为精神宇厦的支柱。

桑耶寺气势恢宏，顶层是印度风格，木质结构；中层是汉地风格，砖瓦结构；底层是吐蕃风格，石头结构。中间的乌孜大殿代表世界的中心须弥山，四周四大殿代表四大部洲和八小洲，日、月两殿代表太阳和月亮。桑耶寺的建筑语言融入了藏人的世界观，也传达了汉、藏、印文化融合的历史进程。

寺门外的广场上有很多流浪狗，达旺似乎和它们很熟，他一招呼，狗们就兴高采烈地飞奔而来，象久别的亲人一样热烙。带头的是只藏獒，虽然体格高大威猛，但性情温和，憨态可掬，一看就是只老实狗。达旺喂了它们藏粑和火腿，和藏獒低语了几句，它们就心领神会地跑开了，好象怕影响了达旺的工作。

大殿的入口处列坐四位勇猛魁梧的门神，这和我们汉地佛教有异曲同工之妙。大殿上供奉着莲花生大师，这是西藏人心中的神。他不仅以神力相助，修建了桑耶寺，而且引入了大乘佛教，丰富了藏传佛教的内容，拓展了它的高度，使藏传佛教成为藏地的国家宗教，世世代代护佑着雪域百姓。可见，一个人只要实实在在地为苍生做了好事，他就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佛是觉悟了的人，人是未开化的佛。

桑烟氤氲中，有磕长头的人们在虔诚地低声诉说，口中念念有词，并将手中的酥油添加进酥油灯里。有年轻的僧人在上早课，并不时翻看下手机，身在佛堂，心在世外，这样的修行有什么意义呢？有游客或者朝圣者将花花绿绿的一元纸币放在他们面前，或置于佛龛前，肤浅而荒谬。在大昭寺和布达拉宫也有这样的功利行为，有些地方张贴告示明文禁止，有些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达旺讲解的很投入。他信奉并热爱他的宗教，并试图将他的虔诚和热情传递给每一个人，在讲到雪域的双头王松赞干布和他的文成公主、尼泊尔公主的时候，我深深地弯下身子，向来自家乡的女子、最早的“援藏干部”致以敬礼。达旺讲到掌管财物的神的时候，只听“扑嗵”的一声，团里的安徽商人手脚并用地趴在地上。他想和藏人一样向财神“五体投地”，但动作不规范，怎么看都像是在做俯卧撑。我忍无可忍，先自行退场。

我坐在桑耶寺的广场上看天上的行云。那云仿佛带着远古的密码，它从古印度的上空，翻越喜马拉雅山脉，沿着雅鲁藏布江一路飘来。他是吐蕃最大的王，他制立了“吐蕃三十六制”，创立了藏文，建立了吐蕃政治、军事、社会、道德、伦理等基本社会制度，他引入了佛教，让雪域民族在精神上皈依，收敛了野性，让朵朵祥云护佑苍生。他向往文明，派人到长安学习经典，将文化的火种引入雪域。他主动和大唐联姻，千里迢迢迎娶文成公主入藏，让丝绸之路延伸至高原。他给了这位女子至高的地位和礼遇，但就是不能给她世俗的婚姻。他有王后和王子，文成公主仅仅是政治符号。

这个叫李景寒的“宗室女”被册封为文成公主，她穿上华丽的锦袍，戴上沉重、华贵的凤冠，携带中原的优质粮种、典籍、佛像、大批工匠，踏上了西行的征程。他们在进藏的长路上逶迤了3年。也许她知道，等待她的不仅仅是寒冷、荒凉，还有漫漫长夜，一生的孤寂，但更重要的是使命，她的存在就是一种文明的感化，和对战争的遏制。她晚年移居山南并最终安葬在那里，因为没有子嗣，按当时的律制，她可以回到大唐，但是她婉绝了唐高宗。她对接她回家的大唐使臣说，她留在这里，吐蕃就不敢大举进犯大唐。

忍辱负重，又深明大义，这样的女子值得人们永远怀念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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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兰辉，1969年7月生于甘肃省兰州市，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现任《中国卫生质量管理》杂志社副社长兼编辑部主任，陕西省人民医院杂志管理中心主任，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沿着春天的繁花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