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司机
如果说冯小刚拍摄《芳华》是因为年轻时的那个梦，那么今天我把这篇文章搬出来（首发于QQ空间，2016年9月29日），同样也是为了纪念【山西·司机】。随着科技的发展以及国家产业政策的调整，这一老行当可能面临变革，或是未来有更多的自动驾驶，对司机出现了替代；或是因为不再也煤作为生产能源，继之以更清洁的可再生能源。记得我在2005年（我初二时）就跟老爸说，你别瞎给我买东西，转行吧，以后拉煤受限了。想来我也是“高瞻远瞩”！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歌颂下这个我最了解的行业，也是供养我成人的父亲的职业。
不知道为何山西经济越来越差，大抵也是能源周期吧，煤作为一种不可再生能源，或者再生周期长，会越来越保护，转而使用风能、太阳能。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对煤的认识和开发并不深刻，煤其实可以经过好几层加工，中间品投入化学工艺中，是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所以，之前对煤的粗放型开采要转变，也因为这，煤炭经济不景气面临重大转型···
提起山西，我也只能说我们的晋商精神，然而那还是遥远。所谓的晋商精神，【明清山西商人的成功，在于他们是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自觉和不自觉地发扬了一种特殊精神，它包括进取精神、敬业精神、群体精神，我们可以把它归之为“晋商精神”。这种精神也贯穿到晋商的经营意识、组织管理和心智素养之中，可谓晋商之魂。】refer to百度百科。商人，最重要的是诚信；而山西人，就是憨厚、说一不二，加上吃苦耐劳，所以也曾有过风靡历史的辉煌。
今天，我想来讲讲山西的另一个群体，山西司机。
几乎山西的产业链都是由煤炭支撑，山西的GDP也是煤炭来贡献。大到 国企 同煤集团、朔煤集团，福利不要太好；小到家家户户，记得山西的有一个村子焦煤矿、芦子沟、杨家窑、左云县、小裕煤矿、陈家堡等，因为当地有丰富的煤炭资源，所以逢年过节都发钱，因为当地政府太有钱了。虽然，我住的怀仁并没有地下煤炭资源，但也享受了很多正的外部性，我们每年的过年和元宵节特别热闹，路上挂满了灯，还要垒很高的旺火，那时不可或缺的民俗。一到正月十五，大家围着 旺火转，寓意 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山西的很多“农民”是做司机发家的。农民，不限指 种地的老百姓，它还是一种代称“在家务农”。而煤炭，也给这些人的生活带来了福音。
记得，老爸总是跟我说，在90年代，坊间流传这么一句“四个轱辘儿一转，给个县太爷也不干”，那时货车司机真的很赚钱。一般都是从山西某煤矿拉上煤，50块一吨，然后运到河北的小厂子，250一吨，除去路资（包括路上吃喝、加油还有过路费、煤检票等）基本是3-4天一趟，可以赚2000多吧，那会儿县太爷估计也没这个价。所以，司机这个行业还是有过辉煌的时候。很多人都开始“半道出家 ”，学司机。开货车和开小轿车是不一样的，因为货车有尾巴，拖车很长，很难驾驭，且货车行走的都是二级路，有时候是村子里的小路，有时候上山，很窄的一条路，遇到冬天下雪，有一点雪皮儿很滑很危险。然后，司机的高收益还是诱惑了很多人转这行。干这行的人多了，收益自然低了。那些司机，有的是高中毕业，有的是压根没文化，只要会开车就好。因为客户主要是河北人，卖煤给河北人，或者捎货到天津、山东，所以他们开始学习了“普通话”，很不标准的标准化，足够交流了。
司机，这个行业啊，正如投资市场，真的是高风险高收益，越是危险的时候，煤价越高，假如连日下大雪，河北的厂子要停产了，所以急需煤。但是，这个时候，需要每个司机三思。路上下着雪，还有冰，很多时候要上山，道路不规则，路上车辆多，很危险。 金钱的诱惑还是抵不住。还是有很多人冒着危险去拉煤，行走在冰上，有时候遇到堵车，还没饭吃，连碗面都没有。司机的饮食和睡眠都很不规律的，道路通的时候就拼命赶路，等堵车的时候才会想着吃饭，行驶在路上，夏天是火炉，冬天是冰窖；他们有时候一连开车12个小时，就像我们平时旅行，坐车都嫌累，他们开车更累。要注意力集中，有时候怕瞌睡就含一颗999去痛片让自己保持清醒，车上永远放着吵闹的动感DJ这样让自己不易睡着。 大货车“尾大不掉”，路上的车摩肩接踵，要千千万万个提心吊胆。。。这就是这些能吃苦的司机，每当他们寒冬腊月去赚钱的时候，去把煤送到河北那些厂子的时候，家人的心都悬着，因为很危险。我身边听闻过很多货车司机出事，有时是因为自己开车不小心，有时候遇到对方车辆司机瞌睡了，被撞上；还有时，是外界原因，比如道路很滑，转弯的时候两个车辆“吸”在一起，酿成了事故。
除了这种可以预见的危险，司机这个行业也是充满了竞争。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去赚钱，路上不止有山西司机，还有河北司机、内蒙司机。。。出门在外，行走在陌生地盘的乡间小路，就更得团结。但其实，大家都很苦，很辛苦。有时候，还是避免不了飞扬跋扈的司机出来挑事儿，这时，同一个地方的司机就会团结起来。有些司机很暴力，车上备着铁棍，一言不合就干架。也有因为打架，被交警介入，然后带到拘留所。这真的很常见，但他们从不说。（在山西人的观念里，老公出去赚钱，老婆在家里带孩子，所以他们受了再多的委屈也不说，能赚到钱就是欣慰。）尤其到年关的时候，我记得大约2005年的时候，一趟大约3-4天，可以赚7000块，那大把的红钞票啊，都是很“脏”，沾着煤渣，年关的时候路过的小村子里有很多土匪，上车就打人，然后抢钱。。。所以，年关的时候，命贵的人是懒得去赚“大钱”，而命贱的人就几个车相跟着，还是，明知山有虎哦，偏向虎山行。有时候，没有遇到土匪；有时候遇到土匪，被暴打了一顿还抢钱。我听过一个故事，一个司机好不容易从老师转行干起了司机，年关出车遇到土匪，土匪跟他要钱，他不给，然后被土匪头上打了洞，最后人财两空，现在都有些胆颤，再也不敢开车了。你说，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呢？有时候，真的是钱重要。那可是血汗钱啊！因为他知道，赚了钱养家糊口，家里老婆孩子等着用这笔钱，上有老下有小，每个司机都心里有个算盘，算着这趟能赚多少，够支付什么。出门在外真的很不容易，每次司机回来，放佛胜利的旗帜在招手，能平安回来就是幸福的事儿。
货车司机，始终是个高危行业。然而，即使知道这样，大家还是have to留在这一行，同样是苦力赚钱，司机的收益是最高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司机，有时候真的好辛苦。吃不上饱饭，有时候遇到路况，堵在半山腰三四天，山上的风吹着，蜷在铁窖子瑟瑟发抖，或拿着对讲机投和同伴胡侃。
所以，司机们都是分团体的。好几辆车相跟着，堵车的时候，互相拿个对讲机，开玩笑。有时候，我真的很敬佩他们的苦中作乐精神。这么多年的行驶，表盘的公里数猛增，他们也行走过地图上的各个小道，吃过每个地方的特色，但其实，他们并没有旅行吧，无论去哪里都是走马观花，堵车就下车吃饭，不堵的时候就忙着赶路。这就是我们的山西司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煤炭，也是他们自己的吃苦耐劳养育了他们。
司机大致分为三种，一类是司机起家，然后开始深入煤炭业的龙头，开始承包煤场，一跃成为闻名四海的“山西煤老板”，然后组建车队，开始全产业链改造，拉煤这一行牵涉到很多行业，吃饭需要饭店；加油需要加油站；修车需要修理铺；买配件需要配件厂；停车需要停车场，找司机需要信息部；买车需要租赁部。这些有智慧有商业头脑的司机就开始从这里发家，拓展“一条龙服务”，成为司机领域的资本家，譬如，我知道怀仁好几个巨富都是从司机起家，现在坐拥 车队、煤场、还有加油站；第二类司机，是靠着自己的双手过上了小康生活。。。。什么工作最好呢？有钱有闲的。但如果都是卖苦力的话，司机的收益还是比较高的，但一定要安全第一！一定要安全第一！一定要安全第一！ 但是很多有文化人都瞧不起卖苦力的，那些工薪阶层每个月赚点”死工资“，看着坐办公室优哉游哉的，其实生活很紧凑；而司机，可以一趟就可以赚到别人一个月的工资，所以，司机是个收入弹性很大的行业，他们的银行卡从来都是流动的，周转很快，所以，大凡司机都大手大脚，虽然他们辛苦，真的很辛苦，但他们的劳动成果还是比较丰硕的，第二类司机一般是自营业主，不用为别人打工；第三类司机，是真正意义的司机，赚月薪的，由雇主雇佣他，赚了多少钱交给雇主，然后每个月领工资。。。第二类司机是第三类司机的老板。
这就是山西的一类人，他们的生活。从一定意义上说，这类人其实还传承着晋商精神，因为他们吃苦、诚信。长途跋涉很苦，又很危险，有时候赶上行情好，他们甚至一个月回一趟家，因为回家会耽误时间，还有油钱，所以，他们都是瞌睡了在车上睡，蜷缩着身体；有时候赶路到半夜，才吃”早饭“；诚信，是因为这些人，他们可能文化程度并不高，跟河北人交流的时候说一不二，煤价都是电话里谈好的，还有煤的质量。而这，就是晋商文化。
然而，近年来，随着煤炭整治，司机这个行业并不好赚钱，整个山西经济都不景气，这不，去年我们怀仁过元宵节连旺火都没有了。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各行各业都需要人，需要白领，需要产业链的最高端，也需要农民工离家来大城市建设，也需要清洁工打扫卫生；需要小摊小贩在CBD门口开小店，需要司机，因为平时要打车。而山西司机，虽然行情不那么好，日子开始紧起来。河北的厂子应该感谢这帮山西司机，让厂子顺利运转，也让制造业不停歇。
向山西司机致敬！也向他们身上的晋商精神致敬！山西人一直保留着这样的品质，吃苦耐劳、诚信、隐忍，家庭第一！
图：山西特产 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