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程 健 / 父亲的算盘
父 亲 的 算 盘
写给健康的大碑山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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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
灵魂深处，总有挥之不去的记忆。
我幼小时候，常常在深夜里看着父亲拨打算盘，那跳动的珠珠弹出有节奏的声音，陪伴我进入梦乡；又时常从父亲拨打算盘那光亮珠子前后、左右、上下清脆有规律的撞击声响里醒来。大山脚下的村寨，鸡叫打鸣，犬吠追逐，父亲在案桌前打盹煎熬，双眼通红，总是做帳到深更半夜，甚至是第二天黎明。
春夏秋冬，风霜雪雨，父亲的办公桌老是堆满大大小小的各类帳本和叠叠统计表格。既泛黄又泛白的纸笺，老是装满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
父亲拥抱算盘走过了34载悠悠岁月，与家人凝结成血液与泪水相融合的亲情。
父亲是个孤儿，早年失去我祖父母的疼爱。单枪匹马驾驭坎坷命运的道路，艰辛生存，迈步独木桥孤单单地往返度日。1949年10月建国后的第二年，他加入了县政府开办的首届青年干部培训班学习。年方十八岁参加革命工作。经历过“追脏反霸”、“三反五反”、“大办钢铁、”“集体合作社”、“大跃进”、“人民公社化”、“大鸣大放”、“文化大革命”等等系列政治运动。其间任职付区长、乡长等职务。由于遭人暗算、忌妒、打击、报复被误整陷害脱离红色的革命队伍。1956年腊月组织上未发任何公文，档案中也未作任何处分结论，由县上的一个头目把父亲喊到办公室当面打个招呼，就随意处理返回故里。当时大哥四岁，我刚满两周岁。父亲回到农村后受乡民们慎重推举，长期担当十几个村两千多人口的农村大队会计（人们尊称大会）。一直到邓小平第三次出来主持中央工作，才得以落实政策，平反昭雪。至此才离开平生喜欢的会计行当，告别心爱的算盘。
父亲借算盘精心算计着家庭的收入和支出。记得读小学时，父母养育着五个儿女。我的大哥叫春贵，为人老实憨厚。十二岁小学毕业就协助父母参加集体劳动。捡牛粪、割牛草挣抢工分。我排行老二也跟着一边读书，一边打猪菜，照看我脚下的两个年幼妹妹。全家尽管顶风冒雨劳作，一年到头总是逃不脱补钱户的命运。每当年末父亲当众公布谁家是进钱户，谁家进了多少钱，谁家是补钱户，谁家要补多少钱那一刻，我和大哥感觉非常寒酸，心情极为难受。苦累了一年，还要倒补沉重数额的钱，想不明白，实在难熬。再说那时代进钱户家庭是瞧不起补钱户家庭的。凡补钱户家的子女是低人一等，受人欺负抬不起头的。大哥曾问父亲：“爹，照这样下去，我们家的日子咋过呀。”
父亲很自信地鼓励我们说：“不怕！只要你们好好读书，我们省吃俭用，该缝两件衣服，变为缝一件衣服，不该吃干饭时我们吃稀饭，不该买的东西坚决不买，打好手中的算盘，一定会免除灾荒八难，克服饿肚皮的困境！”父亲拨动算盘珠，能解除家庭沉重负担，我那会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懂非懂。后来才知道，父亲为了维系家庭正常生活，交纳补钱户该补的钱，他开动脑筋去找工商行政管理所所长，要了一份在集镇上帮工商所开发票的临时工。又找人联系帮人家额外做一份会计业务，换取两份报酬。半年左右既交清了补钱户的欠款，又交清了我和大哥的学费。父母勤奋劳动，熬更守夜，家中一切事情打理得井井一条。
父亲把心思和希望种在自留地里。他依据季节更替，在算盘这块厚实的熟土上种着鲜嫩的豆芽、大白菜、莲花白、花青菜、大头菜、豇豆、茄子、四季豆、兰菜、姜葱、蒜苗、南瓜、丝瓜、黄瓜、莴笋等等各类蔬菜。除了保证家用蔬菜以外，多余蔬菜挑到集市上去卖，精心谋划管理好自留地，用智慧交换一定的经济收入。一是充实调节家用花销支出，二是应酬人情事故礼尚往来，三是一分一角地积累起来以备急用。父亲常常把握珠算加减乘除法，利用珠算口诀包含的计算意义，规划家庭一年四季所做的一切。父亲盘算着想尽千方百计增加收入，又千方百计地控制不当费用，减少生活中的开支。岁末年关之际，还要宰杀一两头大肥猪。一头用于过边口肉给屠户，添加经济品尝丰盛年味；一头用于熬取猪油，解决全家一年的吃油问题。再灌一部分香肠，烤上几十斤腊肉，腌制少许盐肉过年。我们家虽然那时很贫穷，但是一家人过得挺充实、干净、利索。
父亲与算盘打交道时，巧用算盘教他的五个儿女学习文化，学习数学知识，手把手教我们拨打算盘。起初辅导学打加减法，随着读书年级升高，后学乘除法。练习拨打“九九表”、“六六三十六”珠算游戏。要我们熟背加减乘除计算口诀表，熟记珠算加减乘除口诀表。父亲一有空就抽查大哥和我的珠算加减乘除口诀，看我和大哥拨打珠子时是不是能在算盘上运用自如。信口出题检验我和大哥对珠算的理解程度，训练手指相互协调拨打算盘的快慢，想方设法提高计算速度。有一年父亲参加区府组织的农村会计珠算大赛，一百多人参加，父亲一举拿下全区第一名的特优成绩。我和大哥在学校读书时也参加过珠算比赛，曾经大哥夺得六年级组桂冠，我荣获五年级组第二名。
大妹和小妹也陆续学会了打算盘，同样掌握了珠算加减乘除法运用技能。
父亲时时告诫我们：花钱、花米、尊老、爱幼、接物待客、吃合东西、安排生活家用等，要学会珠算加减法；读书、学习、劳动、挣抢工分，争做好人好事等等，要运用好珠算乘除法。
父亲在算盘上奔波了数十年，撒下了无数的氮磷钾和碳酸钙，倾洒了无数的血液和汗水，种下了家庭宝贵的历史财富、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这古老的计算机刻下了历史沧桑的印记，演绎着喜怒哀乐的故事，延续着全家旺盛的生命力！父亲的算盘珠上凝结了闪光的道德品质，优良的家教家风家训。我们五姊妹从算盘上懂得了如何做事，如何做人的道理。
父亲辞世十年了，似乎仍在眼前，音容笑貌犹存。我们正努地吸取父爱营养，激励自己，鞭策自己！
作者简介：程 健，现居重庆。爱好文学，有作品在《西南作家》微信平台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