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百家)蒋安贤/远去的甜高粱
远去的甜高粱
蒋安贤(四川叙永)
每次回老家,踏进母亲那片自留地,记忆的触须伸向儿时的一隅,自留地里母亲种植的那片甜秫秸翠绿馨香。如酒酿,在岁月的地窖珍藏,不时涌动着芳醇的酒香,按耐不住。
甜秫秸也是高粱的一种,我们本地方叫作甜高粱。这类高粱秆含糖量很高,因而甘甜可口,可与南方甘蔗媲美。植株高,最粗的茎秆直径为4厘米-5厘米。可以说,甜高粱浑身都是宝,高粱穗可以当粮食食用,茎秆可以当成是甘蔗还可以制糖、制酒。
儿时的记忆中,村里很多户都种植甜高粱,看着别家孩子嚼着满口的甜水,我们几姊妹只能是老远兴叹,一脸羡慕的表情。母亲为了解馋我们,于是,第二年春天在我家后面自留地里也种上一大片。每隔几天傍晚,母亲都要到粪坑里挑粪来浇灌甜高粱。这个时候,我常看到母亲微弓着身子,肩上挑着一担难闻的粪水,一晃一晃地走在田野上。我偶尔也会拿着水瓢帮忙浇粪,每天我总是盼着甜高粱长高。盼啊盼啊,初秋终于来临,一株株高粱挺拔秀丽,伸长的叶子随风哗啦啦作响,密密匝匝的高粱你挨我,我挤你,一根根秩序井然地排列着,它们也像竹子一样,一节节的,大约有十几节吧。当高粱穗刚露出圆脸蛋儿,还没涨红脸,我们几姊妹早就偷偷从隐蔽的地方割下几株尝鲜了。后来被母亲发现了,母亲说要等到秫秸长粗长老了,高粱穗像火把一样红吃起来才甜才有营养。那时我常常是在放学后,顾不得放下书包就跑去地里,看看它们的脸是否变红了几分,恨不得用红纸给他们染上,让它们快些变红。我常常缠着母亲问:“妈,究竟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吃甜高粱啊?”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对我说:“孩子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是给你讲过要等到高粱穗全红了才可以吃吗。”是啊,那个时代,根本没什么吃的,甜高粱就是我们几姊妹甜甜蜜蜜地期盼。有时候,我趁母亲不在,就躲在高粱地里用小手摇晃着挺拔的甜高粱茎,嘴里念叨着:“你快熟啊,我给你浇水施肥,我很想吃你啊!”
盼星星、盼月亮,在中秋到来时,终于盼到高粱穗的脸红润起来了,沉甸甸的高粱穗一摇一摆,柔美地翩跹起舞。远远望去,仿佛是彝家儿女高举火把参加一次欢乐的火把盛会。看着这一切,我们几姊妹别提有多高兴,终于可以一饱口福了,我们常常坐在地边,每人抱着一小捆甜高粱像老牛吃青草一样,嚼完了,吐出多余的渣。呀!甜高粱很甜!似甘泉,清凉凉的;似蜜糖,甜丝丝的……
我们相互比试着谁的更甘甜、更清脆,树上的鸟儿冲着我们叽叽喳喳地乱叫。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啄被我们嚼过的渣,突地飞起。父亲和母亲辛苦种植一季的甜高粱,却舍不得吃一根,他们尽量满足我们。当我们吃够了,他们才把一株株高粱杆砍来捆成一大捆,扛在肩上,拿到街上去卖,然后再换回大米背回家。手巧的母亲把放在簸箕里晒干的高粱穗,制作成米面掺杂其它杂粮一起做成主食,口感糯糯的,也算是一种小小的改善吧。母亲称作红粮,听起来还如此喜庆的一个农作物的名字。高粱穗脱粒以后所剩的苗子母亲把它制作成扫帚、炊帚。自己用不完就送给亲戚、邻居用。记得随后几年里,每当收获的季节,母亲种植的那片随风摇曳的甜高粱正高擎着一簇簇火红的希望。
岁月如歌,而今,记忆里的那一片甜高粱已渐行渐远了。再也吃不到那甜甜的味道及母亲给我做的高粱粥饭了。这一切都成为秋天里的故事,随秋风远去了。但是,每当看到街上的甘蔗时,我就不由想起儿时母亲的那片甜高粱,内心泛起些许温暖。
蒋安贤,女,四川省泸州市叙永县石坝九校教师。2013年开始创作文学,曾在《西南作家》《川江都市报》《长江诗歌》《西南商报》报刊发表诗歌、散文。2015年童谣作品《彝童谣》获得四川省省奖、2016年童谣作品《七彩彝乡》《小雪花》分别获得泸州市一等奖和二等奖。多首童谣被编入《雨娃娃》《我和月亮捉迷藏》等童谣集。
个性签名:用心捧起童年的雨滴,用手挽住童年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