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桐城的那些年
确切地说,我的人生总像是由多个碎片化的时间和地点拼凑而成,其中分成罗岭、桐城、安庆、铜陵,几大块,还有十几年的南方生活南方很大,足迹遍布的城市也多,在这就不一一赘述了。
其实我在桐城上班的时间并不长,由于当时年轻,生活方式上也混混沌沌,得过且过,以至于并没有留下多少美好的回忆。除去和三两个老铁朋友在交往,还有偶尔去阿姨家,我是懒得与人交流的,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很颓丧。也许吧!年少总会做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的事情,也刚好验证了“谁的青春不迷茫”这一句老调长弹。
朋友都是上学时的老同学,她们性格活泼开朗,热情奔放,于当时总有那么几分忧郁气质的我来说,是透过缝隙照进我生命的阳光,因此,我格外地珍惜这段友情,当时,也只有她们能让我发自肺腑的笑出声。
至于工作和恋爱的事,那是一桩比一桩不如意。98年,我报道上班,刚开始听说是在劳动就业局某下属单位,工作是去财务科跟着老会计后面学做会计,结果等我来上班时,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经理让我去一个私人承包的饭店暂且先上着班,至于以后进办公室的事,会再做考虑。当然,这饭店也是本单位承包给私人的,但有一个条件,老板必须负责几个职工的工资发放。我来上班的时候,很自然的就被经理安排进了这个饭店,让老板给我发放一份每月200元的工资。
原先听说的会计位置,此时已被一位老大姐坐稳,据说她托了关系找过人才坐上这把全厂都虎视眈眈的轿椅。因此,厂里出现了很多声音,她们同时代进来的人,对她的各种不服气。
我当时太过年轻,既没眼光也想不了那么远,觉得不做会计也好,反正我这人也不喜欢动脑子。没想过一个好的身份对一个单身小姑娘意味着什么,它几乎是女人手里握的一张王牌,在日后恋爱选择上的博弈,简直是跨越阶层。没办法,人类就是如此庸俗,当我初涉社会,就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世故人心。
当时我的老板姓唐,矮小的个子,洁白的面容,笑起来两眼一眯,还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就很和善。
老唐交代我白天在饭店干活,晚上照看旅馆(那时饭店和旅馆都归他承包)。听他对我的工作安排,我立马心有不悦,心想这上的哪门子班,还得日夜连轴转,怎么看也不是个正式职工的待遇啊!
由于没得选择,再多的疑问和委屈都得受着,白天和厨房师傅后面打转,晚上和两个打工的女孩子挤在同一个房间,当时觉得和她们没什么共同语言,以至于交流很少。其实,我年轻那会儿很傲娇,能看得上眼的人很少,这不是别人的错,是我自己狂妄自大造成的。
当年,最开心的事就是盼着我那两个老铁来看我,然后我们笑着闹成一团,她们笑我杀鱼搞得一脸一手都是血,笑我煮汤不放油,只会放两匹青菜叶,如今却整天和厨房打交道。没办法,境遇至此,只能苦笑着忍耐。
和我同居的女孩子,一瘦一胖,乍看就像是相声演员,长得就令人欢乐。其实她们人不错,估计也看出我根本不擅长做事,也就没有怎么为难我。比如呛死鸽子,给青蛙剥皮,杀鸡杀鸭的活都是她们干,我常站在她们旁边瑟瑟发抖,同时还不忘幽怨地说一句:人类真是太残忍了。
平时我喜欢干的事情大概就是帮厨房师傅配菜了,比如把辣椒切成丝,把长条肉切成块的这些事。由于刀功实在是不咋地,辣椒丝通常被我切成了辣椒条,肉块变成了肉丁。师傅常常对我无语,又无可奈何。她清楚我尽管不太会干活,但是赶我也赶不走,因为我是本厂正式职工。
还别说,正式工在这几个人中,真是超出了非同一般的优越感,这种感觉真的很治愈,很快让我走出了悲天悯人怀才不遇的那种郁郁不得志的精神状态。
大家在一起相处久了,我的那份疏离超然事外的气质,别人大概也都看出来了。老唐不止一次的说:“小严啊!小小的饭堂圈不住你,你应该还有更大的世界啊!”他对围着我转的男孩子也是百般看不上眼,觉得没人配得上我。每当听他说完这些,我都觉得老唐真是高人啊,简直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我不同凡响。
当然一开始我还是认为他是在奚落我,磕碜我。可后来透过他那迷人的小眼睛和一脸的真诚,我慢慢发现他说的都是老实话,他是个很不错的老板,在我初涉社会的阶段,我特么把一个老板看成了师长。
我是任性的,后来和老唐谈判,我不能再这样像签了卖身契似的在这儿没日没夜,我要上正常八小时的常规班,要有专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多次交涉维权下,老唐也没我办法,任我随之任之了。
这样一来,我开始有了规划,上半天班歇半天,下午就不去上班了。那时,我没有现在的拼劲和旺盛的学习力,整日想着,我该怎么打发这无聊的下午时光呢?于是,开始流连在卖菜的杀猪的棋牌桌旁,说真的,我都佩服自己的聪明劲,看着看着,我就能上桌子搓牌了,十赌八赢,直到那些人都怕了我。
后来还有了一个固定的场子,一个高我一届的学长,一个杀猪的老婆,我们三个人组成了一支铁三角同伙,常常一下午牌局没过瘾,晚上接着再来。这样混混沌沌的日子过下去,人是不会去思考活着的意义,以及奋斗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吧!很多人都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一辈子。
直到有一天,大清早的,我心急火燎地急着赶去上班,突然绿化丛中冲出一个人,一看是学长。我当时还开玩笑地说:怎么大清早地躲这儿,专门等我啊?他说:想得真美,我们这个星期六约牌啊!我现在等车去上班,星期六再见。没想到,这句再见竟成了永不再见。
由于我着急去交班,也就没和他多废口舌,风一样旋到了单位。大概大半上午的样子,听人说哪里出事了,电线杆倒下砸死了一个小伙子,是范岗哪里某某局长的儿子。我当下脑袋一晕,那不是学长吗?
慌忙跑去找卖猪肉的大姐。只见大姐泪水涟涟,也刚听说了噩耗,非要拽着我和她一起去火葬场看看。她听人说,学长走时医生确诊已经脑死亡但心脏还在跳,我很难过,说他太年轻了,才23岁。
我没有和大姐去为他送花圈,觉得质本洁来还洁去,这会儿冒出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容易给人造成误会,反而误了他的清白。但听同学背后说,他在学校时爱过同班的“林黛玉”,可人家后来嫁了更好的人家,自此以后,再没听说这个帅帅的男孩恋爱。
铁三角缺了一个,从此我再也无心流连牌桌,感觉人生无常,玩乐也挺没意思,就此金盆洗手。
青春正好,我身后的追随者当然不在少数。每当楼上办公室的女人们说:“小严啊!这小伙子没得说,你若从了,那可是从糠坛跳进了米坛呀!为此我常常陷入迷茫。我到底是该败给这苦涩的日子,还是依然坚持内心的声音。
我试着让自己庸俗一点,现实一点,最后发现那样的自己更不快乐。我会因为别人的一句“乡下女孩子进城,找城市对象怕是别有用心”的质疑,而让自尊碎了一地,我根本接受不了这些世俗的审判。我相信了老唐的话:遇见错的人要敢于止损,你是骄傲的,你也配得上最好的。出生农村,身份卑微,都不是原罪。
我终于有勇气扔掉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生活,让那些外人怎么说,外人怎么看,统统都见鬼去吧!我的人生我作主,和别人半毛钱关系没有。我要找回那个真实的自己,只有身心和谐,内外安宁了,灵魂才不会生病。
后来我离开了桐城,远嫁南方,尽管人生路上依旧不太顺坦,但我也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不论婚姻还是交友,只有同等能量的人才能够互相识别,也只有三观相似的人才能够携手永远。
往事不必遗憾,过得好的叫做精彩,过得不好的叫做经历。相信: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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