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读《古文观止》】知人知面又知心——《祁奚请免叔向》
本文开篇就丢出十四个字，两句话：栾盈出奔楚。宣子杀羊舌虎，囚叔向。人物就已出现四个：栾盈、宣子、羊舌虎、叔向；从“奔”到“杀”再到“囚”一串动词可见这是一个复杂的大事件，非同一般。古文总让我惊叹，如此凝练，又如此生动。
先来八卦一下“栾氏家族与范氏家族的事”。秦晋反正是不好了，就打。公元前559那年又干了一仗，范宣子之子士鞅与栾针也参加了，只是没有“同生同死”，士鞅活着回来了，而栾针战死沙场，结果就出事了。栾针的哥哥心疼弟弟的死，迁怒于士鞅，士鞅只得出逃秦国去政治避难了。
栾盈又是谁呢？其实就是范宣子的亲外孙，这外公怎么这么狠要谋害了亲外孙呢？这还得拜栾盈的亲妈栾祁所赐。这亲妈在死了老公栾黡之后，耐不住寂寞与家臣玩起来“红杏出墙”，结果被儿子发现了，这亲妈很不一般，向她的老爸范宣子诬告亲儿子叛乱。结果就出现了开篇的这一出。哎！栾盈的跟随者羊舌虎被诛杀，羊舌虎的哥哥叔向因牵连被囚禁了。
人，真复杂。
本文不同于之前的文章，之前的都以大段精彩的对话说辞来展现人物。本文通过事件的曲折的发展脉络，运用对比的方法，活脱脱的展现出鲜活的人物。好看。
人谓叔向曰：“子离于罪，其为不知乎？”叔向曰：“与其死亡若何？诗曰：'优哉游哉，聊以卒岁。’知也。”
看看！叔向的为人与境界，让人叹服！别人都为他不值（或许也是看他笑话）。他倒来了个比较法，跟那些死了的，逃跑的比又如何呢？一般人擅长于看到自己的不幸，憎恨别人的幸福来增加自己的痛苦，悲叹世道之不公。而叔向则来个反比，心态那不是一般的好。最精彩的倒还是后一句：诗曰：优哉游哉，聊以卒岁。感觉叔向坐牢跟放假似的。可以不上班，不办公。平时忙成狗，如今终于得来了清闲。享受呐！一下了爱上这个叔向。
乐王鲋见叔向曰：“吾为子请。”叔向弗应，出不拜。其人皆咎叔向。
这里出现一个人物“乐王鲋”。这人可是晋平公的宠臣啊！这人有心来搭救他。嚯！好一个叔向却不领情，也不拜谢。他真把这牢当宾馆住啊？一般人急着乱投医。这么个大红人赶上门来了，他却这么个态度。由不得人家都怪他，不识事务！而叔向清楚得很，“必祁大夫。”他认定只有退了休的四朝元老祁奚能够救他。家臣很不理解。叔向一语道破：
祁大夫外举不弃仇，内举不失亲，其独遗我乎？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夫子，觉者也。”
叔向是认定了祁奚的品行与威望能救他。言外之意：只有品德高尚，不为私已的人才能救他，而像乐王鲋这样的红人，只是此时得宠，彼时失宠，而这种得宠不过是顺了君王意，讨得了君王的欢心而已，是个人小计谋，谋不得长远。这种人也是以个人利益为重的人，习惯了见风使舵，花花肠子多得很呢，远不及祁奚以社稷为重的人来得有说服力。
果然被叔向言中。
晋侯问叔向之罪于乐王鲋。对曰：“不弃其亲，其有焉。”看看这个大红人怎么说的？“不背弃他的亲人，他有些牵涉吧！”不是踩了一脚了吗？坐实叔向有罪。他果然人前人后两张嘴脸。
而祁奚是怎么做的呢？
于是祁奚老矣，闻之，乘驲而见宣子。
老人家祁奚赶紧坐上驿站的马车来见范宣子。一个退休的老人啊，让人感动！看！有意思吧，不见君王直接见范宣子。为啥？这事还是范宣子说了算。那祁奚对这个宣子说了什么呢？
曰：“《诗》曰：'惠我无疆，子孙保之。’《书》曰：'圣有谟勋，明征定保。’夫谋而鲜过，惠训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犹将十世宥之，以劝能者。今壹不免其身，以弃社稷，不亦惑乎？鲧殛而禹兴；伊尹放大甲而相之，卒无怨色；管蔡为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弃社稷？子为善，谁敢不勉，多杀何为？”
最近看了几篇文章，《诗》出现的频率明显多了起来，看来那时的《诗经》很被重视了。已经成了一种行为准则了。祁奚通过引用《诗》、《书》来说明一个人给国家带来恩惠，就要保护他及他的子孙。叔向是这样的人，国家柱石，即使他十代的子孙犯了罪也应该宽宥，以此勉励那些有能力的人。如今因为他的弟弟（羊舌虎）犯罪一事而使他不得免罪，从而丢弃国家栋梁，这不是糊涂吗？
如此看来，那时的春秋还是很“仁义”的。不像后来的连坐制，一灭就九族，十族的，十分的恐怖。
祁奚随后就列举了很多历史上鲜活例子，历史上圣人、贤人的做法。这样无形之中把范宣子拔高了，与这些历史圣人、贤人比齐。这实在是受用啊!最后，补了句：您与人为善，谁还敢不竭力为国！多杀人又何必呢？这比对，范宣子你怎么做一目了然了吧。
范宣子一听，乐了。与之乘，以言诸公而免之。一起到君主那儿走了个程序，免了叔向之罪。
按理，接下来应是祁奚、叔向见了面，千恩万谢的桥段才是。结果却是“不见叔向而归，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这两人玩得太心有灵通了吧！从大里讲，两人并无个人恩怨，都是从社稷这个大局出发，也就用不着个人层面上的知恩图报了。两则两人性情相近，彼此知晓，正是这种神同步看到了，英雄惜英雄的默契。
人的胸怀大了，小事就困不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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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尽芳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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