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画名家丨埃贡·席勒:情欲艺术是用来欣赏的,色情品是用来消费的?
2018年10月31号是奥地利画家埃贡·席勒(Egon Schiele, 1890年6月12日-1918年10月31日)逝世一百周年的纪念日。作为世界上放了最多席勒的地方,列奥波多博物馆(Leopold Museum)的正门挂着一幅巨大的直幅,上面印着席勒半遮着脸的裸体自画像,画中人的私处被一小红牌遮掩着,上面用白字写了:「reloaded」。
列奥波多博物馆的席勒馆藏
(WienTourismus / Peter Rigaud)
这不禁令人想起,前阵子为纪念席勒逝世一百周年,英国的伦敦也办了一场大型的展览。所谓「reloaded」,就是说之前这些幅都外借,现在归位了。这幅被遮着私处的自画像也是其中一幅;更有趣的是,在英国伦敦地下铁的宣传海报上,设计者故意用几行文字覆盖了「令人害羞的部位」,写着:「 SORRY, 100 years old but still too daring today. #ToArtItsFreedom」。(不好意思,虽说已经有100年历史的画,但对今天来说仍然过于大胆。#追求艺术自由)
(WienTourismus/Wien Nord)
情欲与色情之间
在公众空间,裸露仿佛是一件羞耻的事。
但只要进了展览馆,便恍如走进了另一个场域。在展馆近入口处,打头阵的是席勒的师父古斯塔夫·克里姆特(Gustav Klimt)。而且,正是克里姆特对女性身体的素描。在泛黄的纸上,仿佛只用铅笔轻描了几下,整个人体的线条便活灵活现了。展览室的墙上说,这些是克里姆特的情欲绘本(erotic drawings)。
虽用到「情欲」这个词,但内容不是十八禁的,跟色情仿佛又有莫大的差别。据说在参观的时候,就碰上了一班像刚上小学的孩子,老师用着德语引导他们欣赏克里姆特的情欲绘本,孩子们也一脸正经。这便不禁令人想到克里姆特与弟子席勒的一些往事来。
当年,克里姆特对席勒宠爱有加,经常外借人体绘画的模特儿给他。两人都画了不少情欲绘本,但在不断把艺术的界线向外推展的同时,席勒却因「试图诱惑未成年女孩」而受了牢狱之灾,直到二十一天后接受审判,因找不到确实的证据,只好判他向人展示色情画作,把他的一幅画作烧毁,和判他多关押三天。
情欲(the erotic)和色情(the pornographic)都与性的唤醒有关,但其实质的含意却差很远。首先,「情欲」一词是中立的,或至少是获得肯定和许可的;但「色情」一词却带有贬义成分。而且,色情品的制作,本身就似乎是要为了满足观众的性欲;而情欲艺术品即使在某种程度上也针对性满足,但它的内容似乎比纯粹的性更多——也就是,我们更倾向说情欲艺术是用来欣赏的;而色情品是用来消费的。
埃贡·席勒
情欲画家的精神建构
当然,用这样的一些区分,便难免将部分定义的责任落在了观者的身上:毕竟,我们一般只看到画作的外在特质,从而判断它是否用于满足性欲的工具(很多时候,似乎是观者本身有了邪念,才对画家作出指控)。为了进一步解析这类的问题,美学家杰罗尔德・莱文森(Jerrold Levinson)便提出了更多的定义,例如:要看画家本人的对绘画对象的态度,看其是否对绘画对象作出降格的倾向。然后,问题是,色情的讨论价值不只是降格与否的问题,而是情欲绘画的艺术性。
但莱文森提出的想法还是在一定程度上重要的:画家本人的态度决定了艺术品本身的价值——毕竟,我们想要知道的是画家的艺术世界。
席勒会把情欲绘画推展到一个受牢狱之灾的程度,其实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在同一个时期,同在奥地利的维也纳,就有一个人在提出跟性和情欲被指是「维也纳的性玩乐者」(Viennese Libertine),和专门从事「精神自渎」,那个人叫弗洛伊德。在席勒那些关于男女自渎的绘画中,不就隐藏着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相似性?席勒就连自己自渎都能成为绘画题材,难道如此我们还能指他是存心制作色情品?
精神分析学者丹妮尔・娜芙(Danielle Knafo)曾以精神分析的角度,写过席勒的自画像(如那幅私处被一个「reloaded」小红牌遮掩着的自画像)和情欲绘画。她指出,在席勒的成长里,是缺乏了对母亲的镜像体验(mirroring experience)。所谓镜像体验,是母亲透过与婴儿之间的相互作用,为孩子提供身份和身体的认同感。孩童在成长的关键时刻缺乏了对母亲的镜像体验,会使长大后的婴儿感到身体的破碎,和分裂的痛苦感。此外,娜芙又指出,席勒对性﹑死亡和男性气质的沉思,源于他那患梅毒和疯狂父亲。
娜芙的分析是否正确,还是待读者自行翻阅她的著作;但有一点不知是否巧合的是,挂在博物馆正门的那幅自画像,除了露出了私处,其用色较为阴沉,而且,人像的双腿没有绘画脚掌,看上去是一个截了肢的人。这似乎跟娜芙说的「身体的破碎感」观点,不谋而合。
更多席勒画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