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104）霍光执政，兵不空击

读通鉴（104）兵不空击

元鳳二年（壬寅，公元前79年）

夏，四月，皇上自建章宫徙未央宫。

六月，赦天下。

这一年，匈奴再派遣九千骑兵屯受降城以备战汉军，北面作桥余吾水上，令可度河，以备逃奔而走；欲求和亲，而恐汉家不听，故不肯先言，常使左右放风给汉使者。然其侵盗慢慢减少，遇汉使愈加厚待，欲以渐致和亲。汉亦羁縻之。

元鳳三年（癸卯，公元前78年）

春，正月，泰山有大石自起立；上林宛有柳树枯木僵自起死回生，有虫食其叶成文字说"公孙病已立"。符节令鲁国眭弘上书，言："大石自立，僵柳复起，当有匹庶为天子者。枯树复生，故废之家公孙氏当复兴乎？汉家承尧之后，有传国之运，当求贤人禅帝位，退自封百里，以顺天命。"眭弘坐设妖言惑众伏诛。

注：眭弘这样的人就是读死书而又能读通的典型，读易经读成算命的，读史书读成故事大王，这种都是死读书，为读而读，读成无用功。

匈奴单于使犁污王窥探汉边，发现酒泉、张掖兵益弱，于是计划出兵试击，冀可复得其失地。这时汉军先抓得匈奴降者，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天子诏边警备。过了没有几天，右贤王、犁污王四千骑分三队，入日勒、屋兰、番和。张掖太守、属国都尉发兵击匈奴，大破之，匈奴得逃脱者仅数百人。属国义渠王射杀犁污王，赐黄金二百斤，马二百匹，因封为犁污王。自这次以后，匈奴不敢入盗张掖。

燕王刘旦、盖公主之乱，桑弘羊儿子桑迁逃亡，过其桑弘羊父旧部吏侯史吴，后桑迁被捕得，伏法。正赶上大赦，侯史吴主动投案自首。廷尉王平、少府徐仁杂治反事，皆以为"桑迁坐父谋反而侯史吴藏之，非藏匿反者，乃藏匿为随坐者"，即以赦令除侯史吴的罪状。其后侍御史查实，认为"桑迁通经术，知父谋反而不谏争，与谋反者等身无异。侯史吴故三百石吏，第一个藏匿桑迁，不应与庶人藏匿随从者等同，侯史吴不得赦免。"奏请重审复治，劾廷尉、少府纵容谋反者。少府徐仁，即丞相田千秋的女婿，故千秋数为侯史吴言；担心大将军霍光不听，田千秋即召中二千石、博士会公车门，议问侯史吴所犯之法。议者知大将军霍光指示，皆执侯史吴为不道。明日，田千秋封上众议。

霍光于是以田千秋擅召中二千石以下，外内异言，遂下廷尉王平、少府徐仁入狱。朝廷皆恐丞相坐连之。太仆杜延年奏记霍光说："吏纵罪人，有常法。今更诋吴为不道，恐于法深。又，丞相素无所守持而为好言于下，尽其素行也。至擅召中二千石，甚无状。延年愚以为丞相久故及先帝用事，非有大故，不可弃用。间者民颇言狱深，吏为峻诋；今丞相所议，又狱事也，如是以及丞相；恐不合众心，群下讙哗，庶人私议，流言四布。延年窃重将军失此名于天下也。"霍光以廷尉、少府玩弄法度轻重，一定要将两人下狱。夏，四月，徐仁自杀，王平与左冯翊贾胜胡皆要斩。而不以这件事祸及丞相，终与相竟。杜延年论议持平，合和朝廷，皆此类也。

冬，辽东乌桓反叛。初，冒顿破东胡，东胡余众散保乌桓及鲜卑山为二族，世代役属匈奴。武帝击破匈奴左地，因而迁徙乌桓于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塞外，为汉军侦察匈奴动静。置护乌桓校尉监领之，使乌恒不得与匈奴交通。因为这样，乌恒部众渐强，遂反叛。

注：历史上的少数民族之所以会一直反叛，大多是人口因素，不能汉化，就不能任其增加人口，不同价值观一旦人口增多必然会生出祸事，明朝也曾为克制瓦刺让满族人在辽东监视朝鲜和瓦刺，导致满族强大，最后灭了自己的宗主国。阿塞拜疆为什么要干亚美尼亚人，一个方面这个族群和阿族是世仇，看不到解决仇怨的办法，一个方面亚美尼亚人准备加入北约，增强实力，那个时候阿族的风险就大，干脆打一场，压制对方不让仇敌强大起来是最好的办法。

先是，匈奴三千余骑兵入五原，杀略数千人；后数万骑南旁出塞打猎，行攻塞外亭障，略取吏民就跑。这时汉边郡县烽火候望精明，匈奴为边寇者少得利，极少复犯边塞。汉军又抓得匈奴降者，说乌桓曾发先单于冢，匈奴怨之，方发二万骑击乌桓。霍光欲发兵邀击，以是否出兵问护军都尉赵充国，赵充国以为："乌桓间数犯塞，今匈奴击，于汉家是便利。又匈奴极少寇盗，北边现在无事，蛮夷自相攻击而发兵邀击，招寇生事，非好计！"

霍光再问中郎将范明友，范明友认为可出击，于是拜范明友为度辽将军，将二万骑出辽东。匈奴闻汉兵至，引去。初，霍光诫范明友："兵不空出，即后匈奴，遂击乌桓。"乌桓时刚被匈奴兵攻击，范明友既随匈奴骑兵之后，乘着乌桓战斗力减损，出击，斩首六千余级，获三王首。匈奴由是恐惧，不能复出兵。

注：霍光说“兵不空击”，有很多原因，一是大军出动，无利则败，士气这个东西，需要胜利来喂养，另一方面，霍光自己是外臣辅政，无故出兵也是大忌，出则必要有战斗。

元鳳四年（甲辰，公元前77年）

春，正月，丁亥，皇帝加元服。

甲戌、富民定侯田千秋薨。时政事壹决大将军霍光；田千秋居丞相位，谨厚自守而已。

夏，五月，丁丑，孝文庙正殿火。皇上及群臣皆素服，发中二千石将五校作治，六日，成。太常及庙令丞、郎、吏，皆劾大不敬；碰上大赦，太常轑阳侯德免为庶人。

六月，赦天下。

初，杅冞遣太子赖丹为质于龟兹；贰师击大宛还，将赖丹入至京师。霍光用桑弘羊前议，以赖丹为校尉，将军田轮台。龟兹贵人姑翼谓其王曰："赖丹本臣属吾国，今佩汉印绶来，迫吾国而田，必为害。"龟兹王即杀赖丹而上书谢汉。

楼兰王死，匈奴先知道，遣其在匈奴为人质王子安归加国，得立为楼兰王。汉遣使诏新王令其入朝，楼兰王推辞不至。楼兰国在西域最东垂，近汉，当白龙堆，乏水草，常主发导，负水担粮，送迎汉使；又数次为吏卒所寇，惩艾，不便与汉通。有段时间为匈奴反间，数次遮杀汉使。其弟尉屠耆降汉，具言状。骏马监北地傅介子使大宛，下诏因令责备楼兰、龟兹。傅介子至楼兰、龟兹，责让其王，皆道歉称服。傅介子从大宛还，到龟兹，正好匈奴使者从乌孙到龟兹，傅介子因率其吏士共诛斩匈奴使者。还京，奏事，下诏拜介子为中郎，迁平乐监。

傅介子谓大将军霍光："楼兰、龟兹数反覆，而不诛，无所惩艾。傅介子过龟兹时，其王近就人，易得也；愿往刺之以威示诸国！"

大将军说："龟兹道远，且验之于楼兰。"于是白遣之。傅介子与士卒俱赍金币，扬言以赐外国为名，至楼兰。楼兰王本意不亲近介子，傅介子假装引去，至其西界，使译者说： "汉使者持黄金、锦绣行赐诸国。王不来受，我去之西国矣。"即出金、币以示译。翻译还报楼兰王，王贪汉物，来见使者。介子与坐饮，陈物示之，饮酒皆醉。傅介子谓楼兰王说："天子使我私报大王。"

王起，随傅介子入帐中屏语，壮士二人从后刺之，刃穿胸，立死；其贵臣、左右皆散走。傅介子告谕以楼兰王负汉大罪，"天子遣我诛王，当更立王弟尉屠耆在汉者。汉兵方至，毋敢动，自令灭国矣！"傅介子遂斩王安归人头，驰传诣阙，悬其首于北阙下。

于是立尉屠耆为楼兰王，更名其国为鄯善，为刻印章；赐以宫女为夫人，备车骑、辎重。丞相率百官送至横门外，祖道相送。楼兰王自请天子说："身在汉久，今归国势单力弱，而前王有子还在，恐为所杀。国中有伊循城，其地肥美，愿汉遣一将屯田积谷，令臣得依其威重。"于是汉遣司马一人、吏士四十人田伊循以填抚之。

秋，七月，乙巳，封范明友为平陵侯，傅介子为义阳侯。

臣光曰：王者之于戎狄，叛则讨之，服则舍之。今楼兰王既服其罪，又从而诛之，后有叛者，不可得而怀矣。必以为有罪而讨之，则宜陈师鞠旅，明致其罚。今乃遣使者诱以金币而杀之，后有奉使诸国者，复可信乎！且以大汉之强而为盗贼之谋于蛮夷，不亦可羞哉！论者或美傅介子以为奇功，过矣！

注：大汉朝强盛的时候，周边除了匈奴外，小国与汉相差太大，楼兰国在汉边上，首鼠两端，这是求死之道。傅介子这个人，第一次因为在龟兹杀了匈奴使者，逼着这个小国与匈奴翻脸，他有一些个人英雄主义。司马光对这种行为是非常痛恨的。

今天我们其实能理解司马光这种恨的原因，我们看到伊朗的高管被美军暗杀，而伊朗没有办法反抗，这是大国的强大与小国之间实力对比太大导致的，伊朗不想灭国，就只能苟活。但美国人的信誉也因此全无。霍光是继承了汉武帝的强势，他出手相当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