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不一样
朱自清的《春》绝对称得上是经典,它收入中学课本,想必也几十年了吧?
我从上初中时就特别喜欢这篇文章,自然按课后要求,把它背了个滚瓜烂熟。后来,当了语文老师,教了一届又一届学生,为了督促他们背诵,我也顺便把《春》复习了一遍又一遍。
可以这样说,《春》的字字句句,甚至是标点,都已经清清楚楚印进了我的脑子。
可是,教这一届的时候,我们改用了部编教材,一学之下,竟发现这个“春”不一样了!
在早自习上,学生们高声朗诵“鸟儿将窠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我还提醒他们,是“巢”不是“窠巢”!学生反驳说,书上就是这么印的啊······
我大惊,赶忙翻开课本,仔细查看——哇,还真是!不但是这一处,在其下还有一堆改动!我向来是不惧怕改的,如果你改得越来越好,我当然欢迎。可是,如果改得不伦不类,那何苦来哉呢?
请看课文都做了哪些改动:
1.把“巢”改成“窠巢”
原句:鸟儿将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
改句:鸟儿将窠巢安在繁花嫩中当中。
2.把“跟”改成“与”
原句:跟轻风流水应和着。
改句:与轻风流水应和着。
3.把“嘹亮地响着”改成“在嘹亮地响”
原句:这时候也成天嘹亮地响着。
改句:这时候也成天在嘹亮地响。
4.把“儿”改成“子”
原句:树叶儿却绿得发亮。
改句:树叶子却绿得发亮。
5.把“民”改成“夫”
原句:还有地里工作的农民。
改句:还有地里工作的农夫。
6.加“的”
原句:披着蓑,戴着笠。
改句:披着蓑,戴着笠的。
7.把“房”改成“草”
原句:他们的房屋。
改句:他们的草屋。
8.加“他们”
原句: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
改句: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他们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
9.把“它”改成“他”
原句: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
改句: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他生长着。
我特别相信编教材的人这次有充足的理由,比如尊重原著啊,尊重作者啊等等。诚然,朱自清的原著是那样的。可是,你不想一想,那原先编教材的人做了一些改动,就毫无道理?你这次又改回去,让上一拨编者情何以堪?而且从改后的效果来看,我又觉得特别无所谓。
以上9个例子,大致可分为两类:一是改坏了,改还不如不改;二是没必要,改不改没啥大用。
改坏的有例1、3、4、5、6、8、9。
例1的“窠巢”就是“巢”。一个“巢”就能清楚简洁地表达,何必增加另一个字形较繁难的“窠”呢?例3改得韵味全失,不改之前,连上上句,让我们觉得牧童的短笛吹啊吹的,余响绵长;改后笛响戛然而止,好像牧童在吹笛时突然让人打了一棒子。例4,要么说“树叶儿”,要么说“叶子”,现在改成了“树叶子”,显得面目伧俗。朱自清当时可以那么说,但现在还那样说就不好了。例5也是个与时俱进的问题,“农夫”总不如“农民”来得通俗明白。例6不加“的”字时,原句多工整,而且和上句连起来,表意完整。如果加上这个“的”字,整个读,好像话还没有说完。例7加上“他们”完全多余,因为前边的主语“老老小小”后边没有任何陈述的内容,本句开头就不必加指代他们的“他们”。再说,这一大句因为“他们”的加入而显得节奏迟滞憋屈,不那么简洁明快了。例9把“它”改为“他”,意思是那娃娃一律是男孩儿,这不太可笑了吗?记得我的初中语文老师还给我们讲“它”的道理,小娃娃嘛,性别特征不那么明显,而且也不具有人性,所以用“它”,英语中也一般用“it”来指称娃娃。我觉得很有道理啊。你现在这么改,是何道理?
没必要改的有例2和例7。
例2中“跟”和“与”都是连词,作用相同,改了也没大的区别。例7中“房屋”包括“草屋”,我相信农民的房子也不都是草屋吧?还可能有泥屋、石屋之类的,何必要改。
我们对对经典课文,改时一定要慎重。要尊重原著和作者,但也一定也要尊重历史流变和使用对象。
上一拨教材编者也是下了很大功夫的,他们字斟句酌地考量了半天,不能全盘否定他们的工作。
初中教材是给十几岁的孩子看的,不是给搞文学研究的人看的。该要减轻认字识字难度就要减轻难度,该改成易于他们理解的形式就改成易于他们理解的形式。不能因为要保持原貌而让孩子吃生鸡蛋。
也要尊重约定俗成,尊重广大教师和老一辈的学生,以减轻他们的负担。如果父亲背的跟儿子背的东西不一样,让他们怎么辅导儿子?
语文有时候之所以不受一些人欢迎,就是语文没个定性儿,一会这样,一会那样,让人无所适从。
一动不如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