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已经到必须对自己说加油的时候|嚼白句

(2月22日晚,沪上友人资深美女给我发了这张用我的照片及我50岁生日时自励的文字做的图片。这些年我每遇困境或人生重大关口,平素从不吱声的友人,总是及时雨一般给我安慰鼓励。感激。)
1,
2月22日,是我身份证法定生日,也是我家太座的茶叶店兴顺源茶坊的店庆。这纯粹是巧合。
前两天太座颁下懿旨,吩咐我为茶坊12年店庆写篇贺文。作为软饭党,自然得奉旨行文,于是写了篇《草木英华亦有神》以交差。草木英华亦有神|软饭党
但是,身份证法定生日,也应该有所表示吧。
近些年来,不管是我的身份证法定生日,还是我的正牌阴历生日阳历生日,不仅成了饕餮餐聚的一个借口,我也习惯了要为自己写篇小文章,自我打气励志,我自况“自寿之文”——源自乡邑前辈大学问家大诗人赵瓯北的自寿诗。不过,我说过,我最初生日为自己写励志之文时,尚不知瓯北先生写自寿诗之典故,后来读书发现,自己竟然与前辈乡贤所为,有异曲同工处,不由得有些自得。
赵瓯北一代文史大家,盛年辞官归故里奉母授课,50岁后每年为自己写首自寿诗,后以87岁高龄西行,归葬太湖之滨,观听太湖浪涛,“无边天作岸,有力浪攻山”,得遂其愿。
相形瓯北先生绝世史诗之才,我这个后辈同乡,愧对前贤,只能算一个自负的冬烘,嘴尖皮厚腹中空,37岁离开体制,50岁离开职场,从此仰鼻息于太座,寄秋风于江湖。偶尔以拙笔发发牢骚,倒也自得。
瓯北先生写自寿诗,非为求寿,只为自勉。我写自寿之文,也非为求寿,只为自警,虽笔拙文乱,然辞必己出。
我一位年轻的诗人朋友袁复生君,2020年10月23日在朋友圈写了一句话,倒是将我这些年无论自己的什么生日写自寿文以及流水账的意图,非常好地表达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对别人说‘加油’的时候了,而是自己不鼓励自己就无法活下去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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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证法定生日的祝福)
2,
复生所言,我理解并非生物意义上无法活下去,而是精神层面。
生物意义上的活法,有两种。一种是吃饱喝足吃香的喝辣的娶妻生子,万事不求。这就是贫穷限制的想象力。但这也是我小时候的活法和梦想。
还有一种,不是因为贫穷,而是为了自己追逐的利益,放弃了做人的基本原则,甘愿卖身为奴,摇尾乞怜,谄笑胁肩。就像狐假虎威,看起来也像有一种精神享受,但内心充满恐惧,随时害怕失去,害怕被吞噬。这种活法,也是我个人理解的生物意义上的活法。
其实,无论哪种意义上,今天像我这样受过教育有过这种人生经历的人,想饿死也真太容易。
虽然作为失败者,黯然离开了职场,但这些年向我伸出橄榄枝的,薪资有从6位数到8位数的,虽然诱人,但我都感谢而摇头婉拒,因为免不了干我不愿意干的事,寡妇再醮也得趁杏红时才有滋味。以我在朋友圈的酒酒名酒风酒品人品,劝我做款酒或顺带卖酒的朋友,也非常多,我很清楚,只要我应承一声,愿意帮我的人很多,估计很快也能实现财务自由,但是我也笑着摇头,辜负了许多美意。前两天跟一群师友餐聚,他们还在给我出谋划策。
其实,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我只想通过我的笔,写写不咸不淡却源自内心的文字,谋一份能维持尊严体面的稻粱。我离开职场的时候,曾很自负地认为,这对于我来说很容易,当然,也跟我理解自己维持尊严体面生活的要求有关。当时我确实做到了。
在我还能码字为生时,各个平台的收入,全部加起来,相当于我在中国周刊时期或新京报时期的收入,还比他们可能略多。不要以为我当老总就是高工资,自南风窗到新京报,我的工资收入,也许就是南方周末1990年代末期一个记者的收入。这是郭国松跟我说的。但是,我一直觉得,能做事最重要,钱固然重要,一定程度上还取决于个人欲望。
后来我合作的平台因为各种原因,或纷纷消失,或不再续约不敢续约,致我码字为生规划落空,我也没有在意。无非就是吃太座软饭,打朋友秋风,聊以厚颜度日。太座不以为忤,朋友热情欢迎,我遂乐在其中而更失进取心。
前不久我听友人说:大概老朱一年也有百万收入吧。我听闻哈哈大笑。大概友人看我社交媒体如此频繁地晾晒中国著名或非著名白酒有关。但是,这些,都是出于一种情意,没有广告收入,而是我喝了人家的酒,觉得感激一下,总是应该的。
合理合法的挣钱,理直气壮,也体面,就像我太座。但是,我这个人后来成了书呆子,除了个人偏好,其余皆不能引起我太多的兴趣,只能是顺手牵羊顺手化缘而得。这不是社会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自己选择的命运。
与己和谐,才有快乐。我太座多少也理解一些,所以才容忍我的胡来。
这是我所求的。一如我所愿。
(身份证法定生日,无业游民的劳作成果,差点把老腰累断了)
3,
但是,诱惑太多。
不只是成功的诱惑,困厄的命运也会转化为另一种诱惑,很容易随波逐流。
“人生百年,苟无裨益于社会,则虚此生耳。故于能力之所及,必自任焉。世道下坠,自守即自任也。”
51岁时,我这样自寿。今天读来,很是汗颜。还这么狂妄自负。如今的我,再也不敢高声自任一词,能够自守已经是自己了不起的功德了。毕竟白头发老年斑不是白白出现的。
过去在媒体行业,读张季鸾先生谈办报四不,最后一不:“不盲者,非自诩其明,乃自勉之词。夹随声附和是谓盲从;一知半解,是谓盲信;感情冲动,不事祥求,是谓盲动;评诋激烈,昧于事实,是谓盲争。吾人诚不明,而不愿自陷于盲。”
当年我也只是懵懂地从字面上理解张先生的不党不私不卖不盲。其实,这不盲一条,不只是做媒体的要求,现代社会里,也是确立自我,抵御广场效应、各种政治正确和政治不正确的良方。
要做到不盲,很难。但我努力。无论是阅读,还是流水账的每日自省,都是一种努力。
回翻这些年自寿之文,无论是《天命》、《一个精神糖尿病患者的自画像》,《面对苦难,我们报之以微笑》,还是《在自己的身上,克服这个时代》,《活在你的世纪》,《我是落到河底的一块石头》,《在最坏的时代,做最好的自己》,抑或《崇善,且不行恶,正当地继续生活》,《心怀念想,静承天命》等等,这些文章,都是写给自己的自说自话,核心就是自勉,自励,自警,努力不盲。这是一种自我加油,必须的自我加油。不加油,可能会生锈,会被诱惑。
旧同事一龙说我是缺乏作恶能力的人,不,作恶的能力是天生的,下了学坏的决心,学起来很容易——看到的还少么?只是我努力在压制内心的魔鬼而已。自寿之文就是努力的组成。我不仅希望能够永远不放出内心深处的恶魔,也希望自己永远不变成讨厌的那类人。
自寿,也就不只是一种自勉自省自律自警和自我加油,也成了一种疏离和抵抗。
“有些人能清楚地听到
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并以此行事。
这些人要么变成了疯子,
要么成为传奇。”
我听到了内心的声音。但我既不会成为疯子,也不会成为传奇。我就是一个书呆子,一个酒徒,可能,还有一个春至频繁种树书的衰朽老农。
如此,也好。
2021年2月22日,54岁身份证法定生日快乐。
真够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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