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县江家庄成为“二鬼战荆轲”故事生发地的时代背景之探索

江家庄成为“二鬼战荆轲”故事生发地的时代背景之探索
山雨没有实地访古,但确信,神头响至堂铺一带迄今为止仍有这样的民间故事在流传:江家庄,是“二鬼战荆轲”故事的生发地……
“二鬼战荆轲”,本是冯梦龙纂辑的“喻世”“明言”(之一)。故事就是故事,作为故事的原型事件,是不是发生在涉县的江家庄一带,这不是一个应该深究和“抬杠”的话题。
山雨感兴趣的是,为什么神头(乡)的江家庄这么个不太知名的地方会被一个感人故事“选中”;为什么,人们把故事的生发地放在了这个并不怎么特殊的小小村庄?是什么年代,在什么样的时代背景下,这一带流传起了这么一个凄惨壮烈而又美丽动人的历史传奇“鬼”故事?
该故事脱胎于“羊左之交”的典故,喻指生死之交的朋友情义。首见于南朝·梁·萧统《文选·刘孝标·千绝交论》、李善注引《烈士传》。到了明代,冯梦龙《喻世明言》这一部短篇小说集第七卷纂辑先代“羊左”这一“奇迹”,意在从反面展现当其时的社会百态之“朋友情义”,并期冀助益社会风化之改良。但,山雨宁愿执拗地认为,冯梦龙对故事的演绎,客观上反映着社会思潮的起伏与翻滚,不仅仅是“朋友情义”!!!
涉县,神头是古村(至迟,元代中期即呈大村规模)。作为邻近较小村庄,江家庄成为“羊左之交”滥觞版夲的“二鬼战荆轲”故事生发地,故事和话本之所以得以广泛流传并深入人心,一定是从明代冯梦龙这一小说家言来,即,文本直接源渊是《喻世明言·二鬼战荆轲》,或许在这一地带先有口头文学在?亦未可知。
据查,《喻世明言》刊行于1620—1624年。当其时也,世情怎样?对,明代后后期了!商品经济空前发展,资本主义萌芽早已开始严重地摧动着传统的封建伦理道德之根基。“朋友之义”又成为社会生活中的又一个热门话题。重利轻义,成了社会生活中新的一种“乱象”和“败象”,为宋明理学家所憎恶所唾弃,为小说家所热中所“讨论”,也为好事者所争相修补——如,树立正能量的羊左“二士忠义祠”(名儒?《喻世明言》就是这样说的!)当然,也不可避免地提到:早有荆轲墓与庙在此地(或彼地)。
山雨坚持认为,将“羊左之交”的典故演绎成特别生动的“二鬼战荆轲”之小说家言,时间刻意安置在“春秋时”,又说“二鬼”(羊角哀、左柏桃,本是汉初人,前者燕国人,后者“西羌”人)与“强魄”(荆轲,战国末期卫国人)相斗相战,这不能不叫山雨想起了“诸子百家”和“百家争鸣”以及汉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鬼鬼相战,就是思想领域的论争和诋毁乃至砥砺共进!!!
从《喻世明言·二鬼战荆轲》原文看,老鬼与新鬼、阴人与阳人,“主人”与从人,坟冢与松相,客人与土人,零零总总,芜芜杂杂,隐喻的终极之义就是,各种思想,各种学说,甚至种种思潮,风起而水起,波诡云谲。最终,羊左“二鬼”即儒家思想占领了上风,成为了主流。
这种结局,隐隐地在回应着汉朝初期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大一统思想文化总体局面!同时,也是这种大一统思想文化总体局面“回光和返照”,是一曲缥缈的挽歌和内容苍白虚弱的半篇还算体面的祭词。
有人会问:“强魄”之荆轲代表着哪家哪种思想或思潮?
墨家。兼爱。非攻。
回望一下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的已经远去的历史背影,再梳理一下秦汉之壮阔风云,大家一定会大彻大悟:难怪故事被前置了数百年!原来,任何思想,的确都是有源渊的,似不可见,却又连绵不绝,真如鬼魂粘人,挥之不去,斗之难胜,甩之不掉,扼之却反弹;任何思想都会彼此激荡,彼涨此消,也都有可能死灰又复燃,东山却再起!
冯梦龙,摹写的绝不仅仅是人的生死之交情!至少在客观上映射着两千五百多年来,中华思想文化内在的矛盾性斗争性的一面和统一性的又一面!
太行山,中华文明中华文化之经之轴心之脊柱也!所谓“太行天下脊”者也!
试看,大一统王朝首辅之地、决定性即改朝换代之重大战事有哪一个(件、场)不是在800里太行山及其方圆五百公里范围之左右?!
与此相关联的是横向的中华文明中华文化之纬之横向座标轴,即流动性文明因子,总体上哪有不是“东进”或“西上”的?!
所谓泽潞二州之“上党高地”,不过是中华文明中华文化蕴育、勃动和蜕变的天然枢之纽和一块晴雨表而已。太行浩气,钟毓于此。山西,因此而称“表里山河”,成华夏上古三代朝宗之圣地!!!
荆轲,卫人,漫游榆次,漫游邯郸。卫国为强秦所灭。荆轲遂游走于燕赵大地。幸会高渐离等狭义之士。“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于是有“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的“强魄”之标签。
据查,荆轲,属墨家,以神勇抗秦,为后人敬仰和评说。
反观,羊角哀、左柏桃,“名儒”,好“名”而甘为殉“道”士。就其“并粮之义”而言,始终是历代士人崇尚的标高。但山雨无意于夸饰或指摘任何一方;毕竟,是非分明也只有在饶舌强辩的场合有其无所谓的“意义”!
放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二鬼”这一称谓本身可能已经隐含着作者的爱憎与褒贬;故事的结局并不一定是作者情绪的直露;恰恰相反,作者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让”两个“儒鬼”最终战胜行侠仗义的荆轲之“强魄”,还特别地写道“又恐拂土人意”,是在欲言又止,有所顾忌也!
什么样的“特定的历史背景”?
明代自正德之后嘉靖帝(1521)开始,直到崇祯帝(1644)灭亡,凡123年,是为“明朝中后期”。此时,君主专制主义空前加强;明朝中后期商品经济空前发展;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政治腐败,土地高度集中,农民起义不断,封建社会逐步走向衰落。在思想领域反封建思想凸显的同时,文学、艺术领域也必然带有反封建的色彩。
思想领域变化,总是要在文学、艺术领域或直白或隐晦地反映;文学、艺术主题的物化形式往往也是总被附会到特定的历史地理环境中去,借以传承其精神和要义。
如前所述,“荆轲,卫人,漫游榆次,漫游邯郸。卫国为强秦所灭。荆轲遂游走于燕赵大地。”后,因“荆轲刺秦王”而使得荆轲和荆轲所代表的思想(墨家“兼爱”“非攻”)一度成为“强魄”鼓舞着后世的人们。
嘉靖帝后期,崇信道教、宠信严嵩等人,导致朝政腐败。在嘉靖二十一年(1542)的“壬寅宫变”中几乎死于宫女之手,此后长期不理朝政,迷信方士、浪费民力,最终激起民变。同时,蒙古俺答汗长年寇边,甚至于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兵临北京城下,史称“庚戌之变”。
放在我们涉县,那些年,从本籍人王科《涉县新作石城记》(和武安《砖城隘口记》)可以看到,“先是北虏频岁入寇。辛丑秋八月……,复由大同入三关,至榆次、交城诸地,杀掠数十万众,四方震惊……时承平日久,民不知兵,债帅疲卒,闻风潜避。兼之相愚相挟,纪纲不立,功罪未当,私实纷之……缉获虏细,声言欲窥河南临清,包藏祸心,尤为叵测。我皇上……复委官分据林涉等县诸险厄,召集义勇,以防虏骑东奔……”
历史就这么无情地重演重大剧目:东周后期(战国),弱燕重神勇(荆轲)之“强魄”;明代中后期,由盛转衰,时代呼唤像荆轲一样神勇之“强魄”。于是,新作涉县石城又强修边墙的地方官员即倡导为荆轲立庙,这是情理中的事!!!应该说,江家庄成了“二鬼战荆轲”的祭祀和纪念地,就是在此时此背景下应运而生,水到渠成的。
到了清末民国,“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又成了历史的最强音;刺杀满清王族要员的事件又为“二鬼战荆轲”的传说主题重心加注了现实案例,“二鬼战荆轲”的传说在古吾儿峪的中段江家庄的地理标志性又历史地得到强化;对故事内容,“土人”更加地津津乐道并愿意将主题和精神默默地强化为“强魄颂”积极而主动地去认同和传承。山雨私认,是为涉地地方文化之大幸!!!
(故事线索由冯彦军提供,冯彦军,律师,神头人。)
山雨  彦军  辛丑杏月之末  于古沙阳分所
作者简介:张海旺,河北神威律师事务所执业律师,家事团队团队长,研究生学历(西南政法大学法学学士、法律硕士),师从西南政法大学博导、法制史学科带头人张培田教授,曾主办或参与韩志英诉魏县康复医院医疗事故赔偿、吕文贤等犯组织、领导黑社组织罪、强迫交易罪、故意伤害罪等有较大影响的民、刑案件,积累了较为丰富的办案经验,学术论文主要有《谢方樽人格论》。业余喜爱地方文化研究,精考据,善长联词赋,颇有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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