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你听，我说（二）

本想在午饭前再写几句的，但我未吃早饭，肚子在上班打卡时就已经抗议了。在这种情况下，我生怕大脑供血不足，导致我想说的话被遗忘，或是没被遗忘的话说得不够痛快。

我今天可算是“起了个大早儿，赶了个晚集”。这是因为昨晚我他妈失眠了。说起来，我好像很不正常。晚上越失眠，早晨起得越早；活动越剧烈，越吃不下饭。想起失眠的原因，我觉得很脸红。其实，这年头脸皮不厚根本混不下去。我以前就是由于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某些话，不好意思干某些事或人，所以总是他妈的吃哑巴亏，致使早就规划好的人生路线一次次改变方向，最终沦落到写这些文字的地步。

昨日晚间，鄙人拿起了手头被冷落多日的学术名著，想重温一下当年那激情澎湃、欲望满身的光辉岁月。请别忘了，本人是他妈学中国古代文学的，而且是从物理专业跨过了十万八千里去学的。本想拿起那《风起红楼》、《清词史》、《中国戏剧史长编》等等略略回味一下，乐呵乐呵就得。结果，我他妈又忘了自己是种什么货了。柳院长是位热爱怀旧的教兽，总是活在过去的悠悠岁月里。于是，我陷进了读研的日子。每到此时，柳某人就面无表情，两眼呆乜，触之而不动，唤之而不应。直到屎要拉出来了，我才苏醒过来。要不我常说屎是好东西呢，重要时刻还能救急。对屎的高度评价应该缘于大学时高台长的启发，台长大人的名言“别侮辱屎”，我至今还记得。从厕所出来，我又后悔没把那些书堆到本人看不到的角落，省得翻一次，伤心一次。

如果只是那几本书，还不至于让我失眠。因为我对当初的学术白日梦已经习以为常，对难以成为学者、当不成真正的柳院长的现实已有了足够抗体。关键是，我从读研的浪漫日子中收了神通，却不小心追溯到了中小学时代。那时的我隶属于少年先锋队和中国共青团，志向远大，能远到时空的边缘；胸怀壮志，壮得能吓死活人。每当想到我是祖国未来的主人，我肩负着为人类作贡献的伟大使命，即使困得都开始说梦话了，我都要挣扎着爬起来，去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就是这儿时的梦想折磨着我，让我在床上反复烙大饼。说到大饼，我立马饿了，我爱吃大饼卷大葱。当然，我更爱吃大饼卷火腿、卷腊肠、卷猪肉、卷扒鸡……可是，我他妈吃不起。柳院长现在也就这出息了。可惜，在床上烙的大饼不能吃，还不如画的饼管用呢。现在怀疑，我失眠也可能与饥饿有关。读高中时，食堂那些人不可食的东西经常让我想起俺娘烙的大饼，直到馋得口水不自觉地往下流，白天流湿了外套，夜间流湿了枕巾。

不是说，不能轻易丢掉儿时的梦想嘛。因此，梦想把我点燃了，让我烦躁得想从六楼跳下去，虽然我知道窗户外面还有一道防盗栏杆。我差点为梦想而献身，到了午夜时分，我还在折腾，这种难受比长期的性压抑还痛苦。我真没想到，早已看淡世事、鄙视红尘的柳院长，竟因当年老师的误导而如此自虐，真让我鄙视自己。后来，我认识到，虽然我年过而立，但风水轮流转，没准儿哪天有个机会，也使兄弟我大名垂宇宙呢。古代不是还有80岁才中状元的嘛，我还早着呢。再说了，我还有硕士学位呢。我要好好地夹着尾巴活着，多活几十岁，到时候同辈之人都和阎王作伴去了，我可能也会成为大师、艺术家什么的，哈哈……

最终，我决定暂时不放弃梦想，继续好好读书，争取为国家、为人民、为世界作出贡献，否则死不瞑目。虽然恩师有言，要在文化圈混出个名头，需要的是你创作能力、学术能力之外的能力，但是瞎猫没准儿会碰上死耗子，瘸驴不一定吃不到新鲜草，万一柳院长也有时来运转的一天，那梦想不就实现了嘛。

现在，我挣的工资仅仅能支撑自己勉强活着，我却闲得蛋疼，偏偏去干些心忧天下的蠢事，做起那永远不会成为现实的春秋大梦。这让我感觉很害羞，比被一百位美女扒光衣服还要害羞二百五十倍。不只是昨晚在床上害羞，以致在黑暗中捂着脸睡了两三个小时，即使现在，我还是很心虚，生怕别人知道了我还有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