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字有三个“口”。品,不是一口吞下,也不是匆忙咬两口,是咂摸。品书,是再创作。不是站在局外听作者讲故事,要分两步。先置身局内,在想象中体验作者的经历;然后跳出局外,把悟的道理和长的智慧用在自己身上。在《哲学与师道》中,朱国钧师兄讲了他1984年到南开接受车铭洲老师复试的故事。
记得我的笔试成绩似乎是:现代西方哲学90多分,英语60多分,哲学原理60多分,政治是多少分就记不清了。在这四门中,英语和政治与我的预期差不多,现代西方哲学比我想到的要高(我以为我能够考80分左右),而最出乎意料的是哲学原理那60多分,我原以为最少也能考个80分。从湘潭大学哲学系毕业后的两年多,我一直在一所中专教哲学原理。为了将课教好,我将当时出版的十几种哲学原理的教材和能够找到的有关资料都找来,来来回回地看了很多遍,并且写了好几本教案。两年多下来,我觉得自己对这方面不仅是很熟悉,而且简直可以说能倒背如流。在考哲学原理时,我对所有的题目都很有把握,也自认为答得很不错,未想到成绩出来却只有60多分。所以,我对哲学原理这个成绩耿耿于怀。当我想跟车老师解释我的哲学原理成绩不应该那么低时,车老师却很不在意地说了一句:“那不重要。”然后话锋一转说:“你的英语成绩不够好,要多下功夫。”车老师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对我而言,完全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一下子醒悟过来:原来那不重要!做学问的第一条就是分清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不重要的。对于不重要的,就要放得下。就这样,当我还没有被录取为车老师的研究生时,车老师就在不经意间给我上了第一课,而且是让我终身受益的一课。
故事有点曲折。但是,一目十行地浏览,三五秒钟肯定看完了。看完,可能觉得有点意思,可能会心微微一笑。但这是一口吞下,顶多算快咬两口,不是品。品,想象自己是作者。名牌大学哲学系本科毕业,教了两年哲学原理,反复读多种教材,写了好几本教案,内容几乎倒背如流,预期最少80分。结果呢?60多分。品,真切体验挫败。“我对哲学原理这个成绩耿耿于怀。”那不重要!“那”是什么?是成绩?是考试?是那门课?是判卷老师的偏好?国钧师兄大彻大悟,得到了大智慧:“做学问的第一条就是分清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不重要的。对于不重要的,就要放得下。就这样,当我还没有被录取为车老师的研究生时,车老师就在不经意间给我上了第一课,而且是让我终身受益的一课。”不论在什么地方生活和工作,都难免遇到不顺心的事,难免遇到不喜欢自己的人,也难免遇到自己不喜欢的人。重要吗?什么重要?衡量重要与不重要的标准是什么?怎样判断重要与不重要?回答这些问题,需要悟道,需要智慧。我有一本书,《不发表就出局》,自以为值得有志于学的中人之材参考。出版五年来五次印刷,总印数28000册。是否有免费的PDF版本,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今风行的是碎片化阅读。此书逆势而行,算是它自身价值的表征。不过,由于书稿是根据讲课笔记整理出来的,又是集中讲“术”,大半文字涵义不深,韵味不远,不值得细品。我编的这本《哲学与师道》,收录了车老师的两篇文章,收录了他22个学生的文章,包括我的《从师三十年散记》本篇与续篇。这本书没有超天才大师的传奇,也没有超天才学生的成功故事,语言平实,然而细致。更重要的,本书的大半文字讲的是“道”:治学之道,为师之道,从师之道。
我是编者,自然要细读文稿,结论是:《哲学与师道》值得品;不少片段,值得细品。细品不仅能悟道,也能长智慧。这样说并不狂妄。中华师道,源远流长。这师道,以为国育才为灵魂,以正面鼓励为主体,以智慧点拨为精髓。车老师的北大老师继承发扬了孔夫子开创的中华师道。车老师从他的北大老师(特别是冯友兰先生、郑昕先生、王太庆先生)那里继承了中华师道,为了实践、承传、发扬这师道,他在南开园耕耘了59年,奉献了全部心血与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