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震九霄——聊聊中世纪欧洲的射石巨炮（上）

巨炮时代

众所周知，我国是历史上首先发明火药，并将之运用于战争的古代国家。随着古代各国家文明之间军事技术交流的深入和商贸的拓展，火药自东向西传入欧洲。终于，在14世纪初，欧洲文献中出现了火器的使用记录，但由于记载的模糊不清，我们无法探究这种原始火器的型制及使用方法。1324年的梅斯之围中出现了火炮的使用记录。不久之后，英国人沃尔特·德·米力米特于1326~27年间撰写的《贵族的智慧及其审慎的统治》中收录了欧洲第一幅关于火炮的详实的图文记载。这种细颈巨腹，发射铳箭的原始火炮因形如花瓶而被称为“花瓶炮”。

沃尔特·德·米力米特所描述的原始的花瓶炮

由于中世纪欧洲的铸铁产业尚不发达，因此工匠们选择使用含碳量较低的锻铁作为原材料并采用锻打拼接的方法来制作火炮。在无需制作大型模具的情况下，锻打焊接的制造技术可以让工匠们制造体积颇大，身管较长的大口径火炮。此外，随着硝田制硝技术的日渐成熟，欧洲本土自产的硝石产量日增并显著拉低了火药的生产使用成本，由此推动了对大口径火炮的需求量。自14世纪下半叶起，发射巨型石弹摧毁工事和城墙的射石大炮逐渐流行起来。勃艮第公爵大胆菲利普在攻打奥德雷克城时动用了可以发射200磅巨弹的射石大炮，克里斯汀·德·皮赞则认为攻城军应装备可以发射300~500磅重石弹的巨炮。从14世纪下半叶至15世纪上半叶的漫长岁月里，能够发射数百磅乃至上千磅重石弹的射石巨炮成为欧陆攻城战中最为耀眼的超级武器，而延续上千年之久的辉煌的拜占庭帝国的灭亡也与欧洲铸炮师们打造的巨型火炮息息相关。在此，本文将对那些著名及非著名的中世纪欧洲巨型射石炮做一个简单的介绍，欢迎朋友们阅读讨论。

巨炮魁首——杜尔·古雷耶特

又名“根特巨炮”、“疯狂玛格丽特”或“暴怒梅格”，这尊硕大无朋的锻铁巨炮目前被安置在流经根特城的莱厄河河畔的一处广场上。在1454年攻打奥德纳德城的战役中，根特人曾打算用杜尔·古雷耶特轰塌奥德纳德城的城墙。但奥德纳德守军却凭借出其不意的奇袭将巨炮从围城军的军阵中俘获出来，直到百年之后，巨炮才重归根特人之手。

早期的一些学者们曾认为杜尔·古雷耶特制造于14世纪末，奥利佛·霍格曾形容其“破坏力冠绝14世纪的所有大炮”，但事实上杜尔·杜雷耶特并非像霍格所描述的那般古老。虽然缺乏详实的文献记录，但目前的主流观点认为杜尔·古雷耶特制造于1450年前后。其制造者为当时的著名火器制造交易商坎比耶，奉勃艮第公爵之命在位于芒斯城的一处大型火炮制造作坊中设计制作完成的。杜尔·古雷耶特、芒斯·梅格以及巴塞尔巨炮因极为相似的外形、比例及型制而被学者们推断认为它们的设计和制造都出自坎比耶及其旗下的火炮制作匠人之手。作家约翰·艾佛林在1641年的游记中实地参观过这门巨炮，并描述其为“蛇怪炮，人们热衷于讨论的怪兽般的巨炮”。

怪兽般的巨炮——杜尔·古雷耶特

虽然有着相似的型制，但“芒斯三姐妹”的尺寸差异较大，而杜尔·古雷耶特无疑是三姐妹中最雄伟，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巨无霸。巨炮由炮管和药室两部分构成，炮管和药室在分别制造完成之后，再以榫槽咬合或螺丝连接的方式永久性的合为一体。因为杜尔·古雷耶特的体积过于庞大而无法进行X光扫描，因此其实际的连接方式尚处于推断之中，但多数学者们支持榫槽咬合的说法，而芒斯·梅格就是如此连为一体的。

杜尔·古雷耶特全长501厘米（是芒斯·梅格的1.24倍），炮管和药室的长度分别为346厘米和155厘米。这头“巨兽”重达16400公斤，是欧洲现存最大的锻铁射石炮，它直径64厘米的巨口中可以塞进一枚340公斤重的巨型石弹。炮管长度与口径之比为5.4:1，其倍径比为“芒斯三姐妹”中最低者，但三者的差距不大。杜尔·古雷耶特药室的外壁上镌刻着勃艮第公爵“好人”菲利普在1419年所确立的家徽样式，这标示出巨炮曾是欧洲火器强国——勃艮第公国的财产和重要的军备力量。

欧洲巨炮中的魁首，可以发射重达340公斤的巨型石弹。

北境雄狮——芒斯·梅格

这尊现存于苏格兰首府爱丁堡市爱丁堡城堡中的巨炮可能是现今名气最大，最受人关注的中世纪古炮，由于学者们孜孜不倦的研究，芒斯·梅格的制造和来源之地早已明晰。奉勃艮第公爵“好人”菲利普之命，坎比耶于1449年在芒斯城设计制造了这门传奇性的巨炮，为此公爵向坎比耶支付了1536英镑2先令的酬劳。1457年，在苏格兰国王詹姆斯二世与菲利普的侄女盖尔雷德的玛丽大婚之际，巨炮被作为礼物送给了苏格兰王室。当然，此举也是为了加强苏格兰人的军事力量以对抗双方的共同敌人——英格兰。

芒斯·梅格全长404厘米，重6040公斤，口径48厘米，由于不同的岩石的密度也不尽相同，因此芒斯·梅格能够发射重约130~170公斤左右的砂岩或花岗岩石弹。虽然我们现在对巨炮的来龙去脉早已了如指掌，但在过往的漫长岁月里，如同其它一些传奇性的兵器那般，人们亦将民间传说依附在它的身上。其中，最著名的传说莫过于詹姆斯二世与道格拉斯伯爵之间的战争，苦于伯爵压迫的铁匠带领儿子们制造了巨炮，石匠们则将巨石雕琢成炮弹。国王的炮手们点燃了引线，“像盖洛威的母牛一般重”的炮弹呼啸着击穿了斯里夫城堡的墙壁。战后，为了奖赏立下大功的铁匠，国王将城堡附近的土地赐予了铁匠一家，并以其妻子之名将大炮命名为“梅格”。当然，这仅是苏格兰盖洛威地区的民间传说，当时的苏格兰王国并不出产如此庞大的锻铁巨炮。而梅格之名则源于16-17世纪的苏格兰诗人威廉·德拉蒙德，在此之前它仅被简单的称呼为“芒斯”。

芒斯·梅格，雄踞北境之地的传奇巨炮。

虽然从未参与过攻打斯里夫城堡的战役，但芒斯·梅格曾数次参与到其他的战斗中：邓巴顿围城战、两次诺汉姆之围以及长达两年之久的爱丁堡之围中都曾出现过它的身影。之后，由于铸炮技术的进步，笨重的射石巨炮逐渐被铜铸长炮所取代，芒斯·梅格不再参与战斗，而是转型为重大国事活动中的礼炮。在1680年鸣放礼炮的仪式中，芒斯·梅格炮管后部，药室之前的外壁炸出了一个缺口。这一意料之外的事故引发了苏格兰人民的不满，大家认为是狡猾的英格兰佬儿的嫉妒心使然——在英格兰并没有像芒斯·梅格这般雄伟的古炮存在，因此嫉妒心爆棚的英格兰炮手故意多塞了火药才引起了炸膛事故，英格兰鬼子狡猾狡猾地。后来的研究表明，引起炸膛的原因主要在于巨炮内膛构造方面的缺陷以及威力更强大的17世纪火药配方的使用。说白了就是新式火药燃烧时产生的压强过大，而15世纪的古炮过于古老的设计和制造已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压强，因此才发生了炸膛事故。

口径之大，可以容纳一个少年。

如同杜尔·古雷耶特那般，芒斯·梅格也是两段拼接式的大炮，透过X光检测，可以发现芒斯·梅格的炮管和药室是通过榫槽结构连接为一体的。炮管长288厘米，药室长116厘米，火门位于距药室最后端30厘米处。如今的芒斯·梅格是爱丁堡城堡中一处吸引无数游客前往参观的盛景。（关于芒斯·梅格的详细介绍请见作者以往的文章
https://www.toutiao.com/i6594554155228987907/ 该文较长，共分三篇，是目前关于这门古炮的最详实的中文资料。）

沧海遗珠——巴塞尔巨炮

“芒斯三姐妹”中的最后一位，巴塞尔巨炮的外形和比例与其他两门巨炮相似，但块头和名气却比前两者小得多。巴塞尔巨炮全长271厘米，就长度而言，仅分别为杜尔·古雷耶特（501厘米）的一半和芒斯·梅格（404厘米）的70%左右。其口径为34厘米，亦分别为两门更大的火炮的约50%（34:64厘米）和70%（34:48厘米），因此三门巨炮可能出自于同一作坊或工匠之设计，其制造者亦为上文所提及的著名的火器制造交易商J·坎比耶。在游隙为1厘米时，大炮能够发射重约49公斤的石制炮弹。火炮的倍径为5.5，与杜尔·古雷耶特相仿佛，而略低于芒斯·梅格，三尊巨炮的相似程度可见一斑。

“芒斯三姐妹”都与勃艮第公爵“好人”菲利普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巴塞尔巨炮亦为勃艮第公国之武器装备。在1476年的莫尔滕之役中被当时的勃艮第公爵“大胆”查理所征招，其原有者为效力于公国的多克西家族。由于查理的刚愎自大，无法得到有效指挥又组织混乱的勃艮第军惨败于瑞士联邦之手，随军携带的大批火器落入敌手，巴塞尔巨炮也沦为了瑞士人的战利品。在被瑞士军队俘获之后，巨炮似乎就陷入了沉寂，似乎它再也没有参加任何的战斗，直到19世纪下半叶被转移至巴塞尔历史博物馆并受到工作人员的悉心照料。

保存完好的巴塞尔巨炮

巴塞尔巨炮亦是典型的锻铁拼接式火炮，炮管由20条5厘米宽，2厘米厚的锻铁条拼接而成，炮管外壁及炮口由29道宽度不一的铁箍加固。位于药室前方及炮膛后部的外壁处有一道隆起的加固环，这一特征为巴塞尔巨炮所独有而不见于其他两门巨炮。关于这道强箍史学家们有两种推测，一为防止炸膛的额外加固；二为破损处的修补。大炮药室的制作方式与芒斯·梅格相同，都是用小片的锻铁锻打焊接而成的一体式药室，其结构坚固，药室壁较厚实，可以承受较高的膛压。火门位于药室后端，多克西家族盾徽的正后方，距药室尾端17.5厘米处。（目前学者们对巴塞尔巨炮的研究并不多，关于其详细介绍请阅读作者以前的文章
https://www.toutiao.com/i6831669573477990923/ 是关于巴塞尔巨炮的最详实的中文资料。）

关于巴塞尔巨炮的研究资料较少。

本文为首发于今日头条的原创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