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第二届全国教师文学作品大奖赛马世钰作品

月满西楼(小说)

马世钰（宁夏）

已经是后半夜了，马超怎么也没有睡意，索性起了床，披一件长衫出了卧室的门。

院子里清静得很，月亮架在快掉完树叶的枝上，像一块玉璧从牛奶中取出，冰冷的光给屋顶镀了一层霜一样。马超不觉打了一个寒颤，沿着院中央的花园不紧不慢地踱着，心里重现着今天下午学校开会的内容……这时，屋里的灯亮了，妻子从闭着的门缝里挤出一句话——

“超子，你不怕冻坏了身体？”

“来了。”马超应了一声。

马超并没有立马进屋去，他沿着花园又转了两圈，看着园子里霜打的西红柿耷拉着脑袋，便自言自语的说:“冬天要来了。”

等马超进了屋，他才发现妻子披一件棉袄蜷腿坐在床的一角，腿上盖着一条绣着百合花的棉被，气哄哄的嚷道:

“你把屁大的一点事就往家里捅？三更半夜的你不睡别人还睡觉哩。”

“你说是屁大的事？！你知道吗？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把工作丢了，这个梁我也就顶不住了。”马超忿忿不平的说道。

学校多出几个人，领导没有说就把你调出去，再说你调进这个学校快三十年了，没有功劳总有苦劳，我看领导也没有这么绝情吧。”妻子嚷道。

唉！你还不知道啊，现在的人个个嘴巴上像抹了蜜，那个不讨领导喜欢，你知道栽直得像一根棍，我不走谁走？再说现在的领导不看你工作好不好，主要看你顺眼不顺眼。”马超的这些话一下子说到妻子的心坎上了，她忽然想到去年栽树的情景来；村上十五个年轻的媳妇联系到月亮山栽树，结果只选走了六个，其余九个被遣送回家，因为老板用人有个要求:第一要美丽、第二要“会”说话、第要“会”干活。结果不出三天的工夫，就因为这个“一美二会”的“坎”又辞退了四个，剩下的两个中一个是美丽的，一个是“会”说话的。但是两个人的车费就成了问题，出得多了她们两个就白干了，出得少了司机不愿效力，最后两个也就拉倒了。后来听说那个栽树的老板还专门给漂亮的媳妇打电话说:"只要你来，我每天接送你，至于工钱还可以商量”。漂亮的媳妇怕村上人说闲话也就不了了之。

凌晨三点的钟声敲了三下，马超觉得浑身发麻便上了床，他发现妻子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便问道:

“你为啥哭了？”

妻子抽噎了一下说:“我就是那次被老板辞退的人，你说这人活到世上咋这么难呢？为什么真主不给所有的女人羞花闭月的容颜？”

“好了好了，咱不说了，其实美丽只不过是昙花一现，更重重的是我们应该有一颗善良的心，我们应该知感真主给了我们健全的身体，我们要靠一双勤劳的手拼出一片新天地啊！”马超越说越有劲，起初是妻子开导她，现在是他开导妻子。

“对！真主给了我这条命，我想真主不会阻止我闯一番事业，从现在起咱们就攒钱，贷款，从养牛开始……”妻子胸有成竹的说着，心中已经呈现出一副美丽的图景:牛羊成圈，膘飞体壮……

“就是，幸福的日子是干出来的！只要我们的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我相信困难马上会过去，幸福的生活就在前头。”马超一边说一边脱下衣服躺下了，两眼望着天花板发呆，心早已飞到了昔日的校园；在课堂上他用知识填饱了一双双饥饿的眼睛、从黑板上播种了一茬一茬的庄稼、不眠的灯光下一个憔悴的身影正在前行……

“对！我要改变陈旧的教学模式，彻底做一位以新型的教学方式完美实施课程标准的新一代教师，让我的课堂“活”起来，让我的课堂留住我，让我的学生留住我，那怕学校就剩下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马超在心里叽咕着，可能是因为太激动他才让“就是我”三个字钻出了牙缝。

“你说什么了？”妻子问道。

“没有什么，我是随便说的。”马超一边说一边看着妻子，他觉得妻子今夜非常美丽，在雪白的灯光里肤色白皙，两颗门齿如羊脂玉一般，一双眼眼深邃而又迷人，婉如刚从清水中洗涤出的蓝梅……

妻子见马超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便不好意思的说:“睡吧，你这样看我都不好意思了，你是不是又想到那位梦中情人？”

“哪里的话？说真的，你我二十多年的夫妻了，我还真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你呢？”马超认真的说道。

“哦，那你就好好再看看。”妻子一边说一边关了灯，紧挨着马超躺下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泻在这间屋子的玻璃上，照着窗里这对失眠的人儿，倾听着他们的私语……

【作者简介】马世钰，生于1968年6月，宁夏西吉人。1991年6月毕业于宁夏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自1991年9月至今先后在西吉县白崖中学、下堡中学、下堡九年一贯制学校任教，2017年6月12日至7月12日参加北京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九届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培训班的学习。在近三十年的教学生涯中创作了不少(除诗歌散文外)的教学随笔、小说、论文等。教学在路上、创作还在路上。

(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