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韵语》
《青楼韵语》原名《嫖经》,或称《明代嫖经》。朱元亮辑注校证,张梦征汇选摹绘,刊印于明代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这部书不仅成为古代嫖界的指南,而且从很多方面反映出明代士人和妓女的心态。此书的一大特色是辑录了大量古代妓女诗词,辑选晋、南齐、梁、隋、唐、宋、元、明约一百八十名古代名妓的诗词韵语共500 余首,读之多有不凡之作。
男女虽异,爱欲则同;男贪女美,女慕男贤。
鸨子创家,威逼佳人生巧计;撅丁爱钞,势催妓子弄奸心。
且如寻常识见,皆由绳准之中;设若奇巧机关,更出筌蹄之外。
若不运筹,定遭设网。
调情须在未合之前,允物不待已索之后。
初枕花柳,最要老成;久历风尘,岂宜熟念。
若要认真,定然着假。
对新妓谈旧妓之非,则新妓生疑;调苍姬怜雏姬之小,则苍姬失意。
痛酒勿饮,寡醋休偿。
宁使我支他,莫叫他闪我。
初厚决非本心,久浓方为实意。
欲买其心,先投所好。
志诚感默,叫跳动狂。
爱饮酒杯,常备刘伶之具;擅知诗句,多谈杜甫之才。
更要出语随时,亦忌转喉触讳。
伴黑者,休言白者之莹;对贫者,勿夸富者之奢。
大家规矩,自是不同;科子行藏,终须各别。
驽骀遭遇,必藏骐骥之良;蚌蛤生辉,决蕴贝珠之贵。
合意人出言便及,忤情客失口不谈。
敬事而及主,睹物以思人。
偷鞋惹诎,剖帕见情。
屡问不言由意背,才呼即应为情亲。
胶漆既投,倘遇言差休见责;云萍初会,如逢失礼莫生嗔。
憎中曾致爱,讪久却成非。
行事太宽,却为宽中而见侮;存心稍窄,多因窄处反投机。
逢人夸盛德,是乃常为;对友数归期,亦其熟套。
自薄渐厚者久,初重后轻者疎。
事要乘机,言当中节。
偏宜多置酒,莫怪不赔茶。
串可频而坐不可久,差宜应而债不宜询。
举止轻盈,终于卖俏;行藏稳重,乃可从良。
初会处色,久会处心;困妓慕财,时妓慕俏。
情不在貌,色要择人。为情者,嫫母可以同居;为色者,西施才堪并处。
约以明朝,定知有客;问乎昨夜,决对无人。
走死哭嫁守,饶假意莫言易得。
抓打剪刺烧,总虚情其实难为。
小非当释,微愿须从。小非不释则巨患必兴,微愿不从则大事难期。
俊友若携愁夺趣,余钱多带定遭差。
村客遇俏姬,而俏姬情不在;中人请下妓,而下妓心反专。
其趣在欲合未合之际,既合则已,其情在要嫁不嫁之时,既嫁则休。
托朋友以寄意,凭渐讪以调情。
孤老婊子,尚有偷期;才子佳人,岂无密约。
小言勿失,私语当听。
雏性易训,一训而易失;苍心难好,一好以难灰。
蹙额告乎家事艰,知其相索;锁眉诉乎借贷广,欲我相偿。
休认有意追陪为有意,莫将无心言语当无心。
虚嚣者易跌,尊重者难调。
夸己有情,是设挣家之计;说娘无状,欲施索钞之方。
留意于顾盼之内,发情于离别之间。
只须应马呼牛,最要手长脚短。
彼若传情须接应,不然失望;伊若逆意要知机,不然遭闪。
交愈久而敬愈衰,此其本意;年渐深而情渐密,乃是真心。
使钞偏宜慷慨,讨情全在工夫。
潘安孔兄同路,而使妓欢;翼德味道并驱,不遭人议。
只可以片时之乐,而解往日之仇;不可以一朝之讪,而废平日之好。
寄谜总佳,饶汝聪明多费想;复炉难美,任君伶俐也遭亏。
妓钻龟而有玷,朋截马以无能。
宁结无情猱旦,莫飘有意龟姿。
乖人唯夺趣,痴客定争锋。
谀言叠至知相索,讪语频来定要闪。
跳槽难求实好,梳笼唯慕虚名。
莫将势厌当以情亲。
讨好则千日不足,搜过则一时有余。
频频唤酒不来,厌房中之久坐;叠叠呼茶甚急,愿堂上之速行。
口头寄信非无意,眼角传情实有心。
题诗而寄意,歌曲以伸情。
三年一岁添,半载两诞遇。
赠香茶,乃情之所使;投果核,则意欲相调。
数四相求方见面,欲抬高价;再三反浼要扳情,防有别因。
痴心男子广,水性妇人多。
他奸要识,邻美休夸。
久于舞榭,易结好缘;才入歌台,便生恶晦。
枕席虽尽乎情,彼此各了其事。
入门来大小皆惊,相见时童仆亦喜。
最要鸨欢,岂宜猱悦。
弃屋借钱因恋色,其意安乎。披霜带月为扳情,是谁迷也。
移春向幽僻,追絮任飘飖。
堆垛入秦楼,经营游楚馆。
营运多方,已拚经年游柳陌;行装刚促,始于今夜宿花街。
银海边许多美貌,朱唇中无限娇姿。
苍生好色偏花钞,老妓开门定贴钱。
买心多费钞,得趣便抽身。
杂情频换色,坚意不生心。
一日三番酬厚意,十朝半月叙交情。
隔年偿宿债,间日抱花眠。
识趣赏音携友乐,此实堪钦;暮来朝去畏人知,是为可笑。
谈朋过失方是好音,夸友贤良决非佳兆。
悬榻既下徐孺留,今犹如是;丰酒不设穆生去,古亦皆然。
跳跃相迎真是厚,叮咛致意岂为疎。
他人之异从姬说,乃指卖好之路;已妓之私向友言,是开引贼之门。
朝则茶,暮则酒,只为孤老;贫能周,患能济,乃是情人。
初摭是其体面,久遣决少真情。
吁气多因心不惬,出神定有事相关。
鸨子来陪,定然有故;友人替念,必受其私。
日久佳人翻作道,年深子弟或成龟。
寄信寄书,乃发催钱之檄;赠巾赠扇,实抛引玉之砖。
客交千个假如也,情在一人真有之。
他有嫁娶之人我不解,为他填陷;我有剪烧之妓他不识,替我坫垓。
久念不驯曾着闪,才调即顺恐非真。
多情频见面,薄幸少相逢。
离合有期,忧同戚而笑同欢;所求无厌,少则与而多则许。
探实言于仓猝,勘虚情于寻常。
对王面赵,是亦可嫌;抱李呼张,此尤当怪。
替友殷勤为探使,为花牵引嫁东风。
近离尚恐情疎,久别岂无心变。
怨日色之落迟,以实人意,恨鸡声之报早,乃诱客心。
迂言说谎,盖不自由;发誓拈香,听其自顺。
大凡看相,终是虚工;若到无言,方为妙境。
眉与目虽是相扳,口共心决然不应。
梳洗尚新,想适间之寝起;杯盘既设,知刻下之邀宾。
起坐不常,决心中之事忤;惊疑无定,恐意内之人来。
人之交游则一,情之形状不同。
苍颜子弟,世上多闻;白发花娘,人间少见。
搜枯令以酒报仇,认真情遂为飘缚。
声名出于众,致使眼高;颜色不如人,惯将物赂。
诱多方见厚,劝久反为疎。
棍飘当议四王,雏妓亦称五虎。
道有旁门,尚难洞晓;色无正路,是亦难知。
烧剪频而必滥,赀囊富而定贫。
手口未能全,纵设誓盟皆枉矣;性情不相合,虽成交往也徒然。
子弟钱如粪土,粉头情若鬼神。
频允物,担雪填井;不使钱,掩耳偷铃。
人物丑而家业趁,理无太足;形容美而情性愚,事不十全。
有百年之夫妇,无一世之情人。
填还满而客便去,缘法尽而人自开。
抱枕书眠,非伤春即病酒;挑灯夜坐,不候约便想人。
声气相应,方是一心;彼此怀疑,定然反目。
才饮便呼巨盏,是催客去;倚门长望凝眸,为盼人来。
门户早关,必今宵之有客;尊卑宴起,决昨夜之无人。
玉颜容易得,今可比之摘花;红粉最难驯,古亦谓之缚虎。
通宵快乐,犹如马上执鞭;顷刻欢娱,却似江中撒溺。
为财者十有八九,为情者百无二三。
精神有限,岂可久劳;聚散不常,且宜混俗。
遭溺丈夫,不解堕于陷内;着迷君子,岂知落于彀中。
搜引变态,不能有穷;玩味是编,未必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