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从新郑对白居易文化的营销所想到的
文/诗来
2019年2月24日，在白居易诞辰1247年之际，由中共郑州市委宣传部、河南省诗词学会、郑州市文联、郑州人民广播电台、新郑市人民政府主办，中共新郑市委宣传部、文广旅、教体局、文联、河南省旅游发展促进会、城关乡党委政府承办，中原华信集团协办的纪念白居易诞辰1247年仪式暨2019年新郑·白居易故里诗歌文化季在白居易诞生地新郑市城关乡东郭寺村隆重开幕。
图1 2019白居易故里诗歌文化季开幕式现场
作为继新郑黄帝故里拜祖大典之后，新郑市政府高规格策划的另一项文化营销盛宴，2019年新郑·白居易故里诗歌文化季为期3个月，期间将举办首届“乐天杯”全国诗词楹联大赛、“诗话乐天”抖音短视频大赛、“走近白居易”中小学生系列诗词文化活动、吟诵快闪、斗诗会、文旅研讨会、“诗话乐天·醉吟新郑”音乐会、“新声音郑在读”全民诗词诵读大会等系列活动，从而深入传承白居易诗歌文化的魅力，增强新郑市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作为唐代诗坛的两座高峰，杜甫和白居易的祖籍一个在河南巩义，一个在河南新郑。作为河南省发展得最好的两座县级市，2013年之前，巩义市长期名列河南省县域竞争力百强县榜首；自2013年至今，河南省县域经济榜首的桂冠则频频被新郑市摘取。
图2 巩义和新郑在郑州市的位置示意图
从区位来看，新郑市位于郑州南部，紧邻郑州市区，且和航空港区形成了良好策应效果；从工业基础来看，巩义市作为河南省著名的乡镇企业发源地，煤电铝铁硅等工业底蕴相当深厚。
相较于巩义来说，近年来，新郑对白居易文化的营销显然更用心，也取得了良好的成效。杜甫和白居易两位大诗人在性格气质、生平经历、人生理念等方面的区别，正如巩义和新郑两座城市在发展思路上的区别。
长期以来，诗圣杜甫都给人以“穷困潦倒”的印象。但其实，在杜甫生活的时代，他的生活状况已经比99%的人都好了。过去国内学者研究红楼梦，总说红楼梦是对封建社会的严厉批判，说封建礼教束缚了这个，束缚了那个，影响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凄美爱情。
很多读红楼梦的人，往往还为两人的爱情悲剧感动落泪，唏嘘不已。殊不知，按照小说里的设定，在贾宝玉所生活的时代，99.99的人的生活条件都不如他。作为封建大贵族，贾宝玉含着金钥匙出生，长期位于社会金字塔的顶尖，不缺金钱不缺美女不缺温暖的家庭不缺红颜知音……
有资格同情贾宝玉的，或许只有一小撮处在金字塔最顶尖的人（皇上、比贾府更尊贵的皇亲国戚、手握实权的权臣之类）；除此以外，放眼全国，再也没人比贾宝玉的条件更优渥。这就像王思聪，放眼全国，条件比他再好的年轻人也没几个。当然，王思聪的生活也不可能处处都顺心顺意，或许他也有感情上的烦恼（比如女朋友不够漂亮、身材不够好、出身不够显赫等等），但你如果因为这，就同情王思聪，说：哎呀，这么好的一对金童玉女，咋就没走到一块儿呢，看来世上真的没有完美的爱情啊……
如果你对王思聪发出这种同情，那就太可笑了。何况，王思聪也压根不需要我们同情。杜甫也是一样。
现代人常常搞错一个问题，就是读到古代文人的不幸遭遇时，为其感到同情伤感。殊不知，人家压根就不需要你同情。杜甫什么出身？杜甫这支杜姓周朝时就被周成王封地于杜城，汉代时杜城改名为京兆杜陵县，故杜家提起郡望皆为“京兆杜陵人士”，杜甫也自称“京兆杜甫”、“杜陵野老”。杜家从周朝开始就是当官的，一直到唐代杜甫这辈还是当官的。
图3 河南巩义杜甫故里
杜甫先祖杜预是西晋镇南大将军、当阳县侯，杜预之子杜耽为晋代的凉州刺史，杜耽孙杜逊在东晋初南迁到襄阳，任魏兴太守，他是襄阳杜氏的始祖。杜逊儿子杜乾光的玄孙杜叔毗是北周硖州刺史，杜叔毗的儿子杜鱼石在隋时为获嘉（今河南新乡）县令，他的儿子杜依艺为巩县令，他生了杜审言，杜审言就是杜甫的祖父。
作为唐高宗咸亨年间的进士，杜审言官拜修文馆直学士，和武则天的男宠张易之是铁哥们儿。杜甫的父亲杜闲官拜朝议大夫兖州司马。杜甫母亲的家世也不简单，杜甫外祖母是李世民的孙子义阳王李琮的女儿。杜甫娶了司农少卿杨怡之女为妻。
一个青年才俊，出身于千年绵延的官宦家族，爷爷和爸爸都是当朝大官，妈妈及姥姥和当朝太宗皇帝是亲戚，岳父是副部级干部，身边的朋友都是名扬天下的社会名流。我不觉得有几个人能有资格同情他。除非你自认为你的出身和家世比杜甫还显赫。
杜甫中晚年的悲惨遭遇是多种因素造成的，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就是安史之乱后唐朝腐败黑暗的政局和昏聩无能的朝廷。
但在黑暗的政治和昏聩的朝廷统治下，受苦受累的又何止杜甫一人？
杜甫尚且可以在由长安去往奉先县（今陕西蒲城）赴任时（顺便探望妻儿）时写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句，背后更有无数人直接就饿死了，连吟一句诗的力气也没有就饿死了（当然，他们本身可能也不会写诗，但至少他们饿死前会哀嚎，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痛骂悲惨的命运）；杜甫尚且可以在旅居成都草堂（其实杜甫草堂相当豪华，堪称郊外别墅）期间写下“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诗句，背后更有无数人直接就冻死了，连吟一句诗的力气也没有就冻死了（当然，他们本身可能也不会写诗，但至少他们冻死前会哀嚎，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痛骂悲惨的命运）。
杜甫已经去世1200多年了，但很多人依然对历史缺乏正确的认知。
而白居易的一生堪称是浪漫的一生，感情经历十分丰富。相较于杜甫，白居易的诗比较通俗易懂，不会刻意嵌入很多典故（否则他的那些情人们怎么可能听得懂）。一个很知名的故事说，年轻时的白居易每写完一首诗，都跑到街市念给老妪听，如果老妪听不懂，就反复修改，直到老妪能完全听懂。
图4 白居易向老妪们念诗
可惜，这个故事极有可能是讹传。
最先记述该故事的是北宋仁宗至徽宗年间在世的孔平仲。孔平仲在其笔记《孔氏谈苑》里说“白乐天每作诗，令一老妪解之，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易之。故唐末之诗近于鄙俚。”
孔平仲的记载里，最后那句“故唐末之诗近于鄙俚”才是重点。在后来流传的故事中，最重要的这句话却被人们忽视掉了，以致于整个故事和孔子的“以德报怨”或爱迪生的“汗水灵感论”一样，完全背离了初衷。其实孔平仲对白居易的这种做法很不以为然，认为白居易的做法导致唐末诗风充斥着鄙俚之气，根本就不值得提倡。
其实，通过这个故事我们可以发现，白居易在年轻时就善于推销自己，当他在街市上向老妪和老大爷们念自己写的诗时，这些老婆婆老大爷能否听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此举，白居易给街坊邻里留下了“勤奋好学、不耻下问”的优良印象，成功地塑造了自己的公共形象。
而这些，恰恰是一座城市在对外营销中不应忽视的重要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