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观商讨】就新诗是否押韵致《齐鲁晚报》
——兼致刘玉民先生
马启代
读贵报(2.27B07)刘玉民先生大文《新诗问什么不押韵?》,他“希望大家来关注和回答这个也许不算太小的问题(引自上文,下同)。”
其实,这根本不是个问题,不是问题的问题被提出来,的确成为了一个不算太小的问题。
因为提出这个问题的刘先生是全国作代会代表,且“个人不仅写古体诗——新古体诗,也同样写过新诗——当然是押韵的新诗”,还得到“山东两位代表”、诗人(一次诗人聚会、一次胶东之行)、读者(刘先生读大二的女儿)等的认同,问题似乎就大了。
但这的确不是个小短文能说清楚的,也说不清,或不好说,甚至根本不必说。
但既然当今作为问题提出来,还是有一说的必要,为避免蹈空的论述,针对刘先生的行文,我们首先不妨想一想,新诗为什么要押韵?
按照刘先生文中涉及的观点,大概如下:
定律概念型:“不是说押韵是诗歌的基本特征吗?怎么这些诗……”
(回答:是否韵文是我们先人对天下文章的分类法,既然承认这些是诗,好不好、喜欢不喜欢是另一个问题。)
不以为然型:“诗不押韵还叫诗吗?”
(回答:按照俗成的定论,好像自古就有不押韵的诗;这东西已经存在了一百年,给它起个更好的名字也未尝不可。)
经典例证型:“记忆中的新诗,……,都是押韵的,……,有人说外国诗歌不押韵,那其实是翻译上的问题,是误读。……,泰戈尔的诗不押韵,可通篇都是诗的节奏、音韵和意境,与咱们的新诗完全是两码事儿……”
(回答:成为经典记忆的这些篇章不一定仅仅因为“韵”吧?至少“韵”不是人们记住和喜爱它们的第一要素,因为人们记住的是“汉字”而不是“音符”,何况刘先生也认同了“不押韵”的征服力?!这是百年来“诗”与“歌”的不同。)
效果推论型:“该不该押韵应该以读者的欣赏习惯和要求为标准,没有音韵美、节奏美,人家为什么要读诗?这应该是常识才对。……现在新诗的读者越来越少,古诗的读者越来越多,这跟押不押韵和有没有音韵美、节奏美绝对是分不开的……”
(回答:首先,这些常识属于“旧识”,常识不是永恒不变的,此常识是有问题的常识,新诗人遵循的“标准”和读者读新诗的原因与“音韵”关涉不多;新、旧诗读者在地域、阶层和历时性上的数量变化不可简单地用“多”和“少”来界定优劣,其结论不可武断。)
…………
据此,刘先生自然得出“新诗不押韵就不是诗”的结论,他说:“主张新诗不押韵的只是一部分作者,更多的新诗作者还是赞同押韵的;而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押韵,新诗的上帝也就是众多读者的离去确是难以避免的,新诗所面临的困境也只能日渐不堪。”暂且不论刘先生“一部分”和“更多的”数量统计出自哪里,或如何得出?仅就对新诗“困境”、形成“困境”的原因以及对未来的论断等皆失之偏颇,甚而错误。
但刘先生要弄清“新诗为什么不押韵?”的态度是审慎的,只是囿于审美习惯、思维惯性和不对称的信息(我这样说不知是否武断?),早已先入为主地把“诗是韵文”认定为了亘古不变的铁律,因此,则“新诗为什么不押韵?”的探讨好似成为对新诗不押韵的否定。你看,连在全国作代会期间遇到的某位诗人(可惜不知哪位先生?)都说“新诗从来就不押韵。”(这回答不能简单地说是对错,但肯定有失简单);某位西部诗人(也不知哪位名人?)也说:“新诗追求的是内在的韵律。”(这只说到了其中一点,仍然没说到位);胶东那位“小有成就的女诗人”(更不知哪位尊驾啦)的回答的确更让人“无言以对了”,原来因为“省劲”和“时尚”而成为“摹仿”的写手,而这正是当前新诗通病之一大疾。凡此种种,也难怪上下求索后的刘先生最终还是疑惑重重:“新诗为什么不押韵?”
“据实而论”,新诗受到质疑、诟病甚至否定的历史与新诗的成长是同步的,是否押韵只是个老而弥新的众多话题中的一种,有没有结论并不重要,真诚的探讨(最好是深度的探讨)对新诗、对人都是大有裨益的。
诗人桑恒昌先生说过:“新诗不成功,但有成就。”我深以为然。从这个角度说,倘刘先生的文章能引起一些讨论(最好能纳入新诗人的心声),实不失为一件有功德的事。
2012.3.3 泰狱
附:
新诗为什么不押韵?
刘玉民
最先提出疑问的不是我,是读大学二年级的女儿。那天她翻着一本诗歌杂志,嘴里禁不住嘟哝着:“不是说押韵是诗歌的基本特征吗,怎么这些诗……”
我没有回答,伸手要过那本杂志,发现上面的头题、二题都是竖排的短句,没有一句是押韵的。联想到前段时间读过的几篇诗歌评论,文中引用的所谓“妙句”也全是这一类句子,疑问也就成了我的,并且被带到了全国作代会上。
那是在北京饭店的电梯上,当有人介绍一位诗人时,我便不失时机地提出了疑问。诗人回答得很干脆,说:“新诗从来就不押韵。”
怎么可能呢?记忆中的新诗,从胡适的《鸽子》到郭沫若的《天上的市街》、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从臧克家的《老马》、郭小川的《团泊洼的秋天》到贺敬之的《回延安》、余光中的《乡愁》,都是押韵的,只不过韵押得不是那么严格罢了。我有心提出异议,但我所在的17层到了,只好摆摆手告别了事。
第二天大会,我与一位颇有名气的西部诗人坐到一起,我又把疑问提到他的面前。他看了我一眼说:“你是写古体诗的吧?”不等我回答又说:“新诗追求的是内在的韵律。”
我明白他的意思,却并不认同只有写古体诗的人才重视押韵,以及只有新诗才追求内在韵律的观点。因为我知道,不少好的散文和小说作者,都是把追求语言的音韵美和节奏美视为目标的。至于我个人不仅写古体诗——新古体诗,也同样写过新诗——当然是押韵的新诗了。
我把两次请教的情况说给山东两位代表听,没想到他们跟我一样不以为然:“诗不押韵还叫诗吗?”
“就是叫诗有多少人会读呢?”
“有人说外国诗歌不押韵,那其实是翻译上的问题,是误读。”
“泰戈尔的诗不押韵,可通篇都是诗的节奏、音韵和意境,与咱们的新诗完全是两码事儿……”
从北京回来,一次诗人聚会,我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和看法,立刻得到了几位在场的新诗作者的赞同:
“新诗当然得押韵,只要别刻意就行。”
“说从心灵里流出的都是诗没有错,但你押韵和不押韵效果是不一样的。”
“该不该押韵应该以读者的欣赏习惯和要求为标准,没有音韵美、节奏美人家为什么要读诗?这应该是常识才对。”
“现在新诗的读者越来越少,古体诗的读者反而越来越多,这跟押不押韵和有没有音韵美、节奏美绝对是分不开的……”
由此我得出结论,主张新诗不押韵的只是一部分作者,更多的新诗作者还是赞同押韵的;而最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押韵,新诗的上帝也即众多读者的离去确是难以避免的。
接下来便是胶东之行了。那是为了参加一个作家们的书画活动,活动中我对当地一位小有成就的女诗人说起了我的思考和看法。她听后说:“也真是,经常觉得自己是在写一些有意断开的句子,可有时想押韵又觉得太麻烦,太费脑子。”
我说:“写诗是创作性劳动,怕麻烦和费脑子怎么行呢?”
她说:“你说得对,可现在不押韵的诗最时尚,很多报刊和评论、评奖推崇的都是这类作品,你让我们怎么着呢?”
话到这儿,我便无言以对了。
据实而论,我算不上诗人,可作为一名诗歌爱好者和关心文学发展的人,我真心希望大家都能够来关注和回答这个也许算不上太小的问题:新诗为什么不押韵?(刘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