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三 | 母亲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母亲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母亲离开我们一周年了。在这一年中,我时常想起母亲,每每想起母亲,就有一种痛苦袭上心头。

在母亲离开我们将一周年的时候,我心里总在想着,我应该做点什么。猛然间我想起平时给母亲拍的一些相片和视频来,何不把它整理出来集成一册?这也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

于是我就开始翻开以前的一些相片和记录视频,有关母亲的相片和视频很多,要一个一个地翻找,一张一张地翻,一段一段地剪辑,在剪辑的过程中,我常常慨叹不已。有时竟沉默良久,有时泪眼模糊。看到以前母亲的音容笑貌,我似乎感到母亲就站在我的眼前。心头一阵难过,难过得要哭出来。为了把这个视频赶在她去世一周年前完成,我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就这样停停做做,足足花了一个星期的业余时间,才把它做好,完成了这个心中的宿愿。

我母亲出生在1934年农历三月初六,20岁时与我父亲结婚,她比我父亲小10岁,2018年1月29日0时45分她终于走完了她的人生历程,享年85岁。母亲是基督教徒,她走得很安祥,没有痛苦,没有呻吟,也没有留下嘱托,她是轻松上路的,也许她真是让上帝安祥地接走的。但她这样不声不响地向我们辞别而去,我内心始终有着一种不安。

我母亲先后生育了我们四兄弟。我妈很想生个女儿,可以做父母的小棉袄,但最终没有如愿。她倔强能干,在那物质生活十分艰苦的日子里,母亲为保证我们不至于受冻挨饿,东奔西走,奋力拼搏。她养活了我们,让我们走过了那个艰苦的年代。

我大约是五六岁的时候,得了牛痘,也就是天花。我全身发黑,四肢抽搐,不省人事。母亲看我这个样子急得团团转,她一边抱着我,一边哭着哄我,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可以治病。那时的我已危在旦夕啊,她口袋里又没有钱,临时借钱不是件容易的事。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黄田畈医院里的医生老四从居然背着药箱晃悠晃悠地从我家门前经过。我母亲像失落在茫茫大海中的人突然看到了船只似的,飞也似地地跑出家门,把老四请进家里来。母亲跟老四说,钱以后再给他。老四是个医德非常高尚的人,在画水一带颇有名气。老四是我的救命恩人,母亲总是这样跟我说。

有一年初夏的时候,我跟同村的小伙伴们一起去拔草,在麦李地里,我们就摘麦李吃,那时的麦李是集体的。这时突然看麦李的人来了。我们来不及跑,就被抓住了。这件事被我母亲知道后,她很生气。等我回家,她就一把抓住我,不由分说,一阵噼力啪拉的猛打就落在了我的背上和屁股上,她当时正生着大气,打也顾不得轻重,打到哪儿算哪儿。在邻居大嫂的劝解下,我才从母亲手里挣脱出来。晚饭我也不敢回家吃,只好在我邻居大嫂家里吃,然后由大嫂护送我回到家里。那天晚上,母亲没有再打我,还叫我脱下衣服看看我被打的地方,我委屈地流下了泪水。她给我讲着为什么要打的道理:一个人做了不好的事,就该罚。我从此之后,就再也不去摘别人家果子吃,也不做对别人有害的事,老老实实做人。至今回想起来,母亲的那顿打的教育是很有效的,这种教育往往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还有一年冬天,我和小伙伴们一起捉迷藏,一不小心从楼上跌落下来。当晚,我的左臂肩头觉得痛了起来。母亲就帮我搓,我感觉更痛了,她就去找来了一种中草药,捣碎用布包扎在我的肩头上。那天晚上,痛得我一直睡不着,母亲也没睡着,一会儿就问:“痛不痛?”。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母亲就决定到东阳人民医院去看。她背着我从村里走路到王坎头上班车。一路上,我伏在母亲的背上,她每走一步,我都能在胸口上感觉得到她内心的焦急。虽然是隆冬时节,天气寒冷,母亲还是渗出了汗。X光片出来了,医生说,肩头处有一点骨裂,但不严重,只要调养一两个月就可以好了。母亲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1976年我被推荐到画水中学读高中。我读高中时,家里连一只上学用的箱子都没有,母亲就到邻居家借来了一只箱子,这箱子是用篾打成的,由于比较陈旧的箱子,箱盖已经坏了,我母亲就找了一块木板来,锯成和箱子一样大小,再用铁丝扭上,我就用这只箱子读完了高中。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床下垫的是稻草,母亲说“稻草容易一棵一棵地散落出来”,她就把稻草给我编成一床厚实的“稿子”,把它铺在草席的下面,又暖和又卫生。我读高中时粮食紧张,周末每次回家带米,母亲总是让我多带点米,告诉我一定要吃饱,但我知道家里已经很为我尽力了,我如果再太多要家里的米,就会很过分的。因此,我每餐都少放一点,那时也没有量米的容器,都是用手来抓的,每把都少抓一点,每餐也可以省出一些米来,再在米中掺杂些蕃薯丝,就这样我读完了高中。

母亲70岁以后,身体开始衰退,并伴有高血压症。起初是走路到黄田畈,后来改为踏三轮车到黄田畈。自从上了80岁之后,她连踏三轮车的力气也没有了,就很少去黄田畈,并且开始柱上了拐杖。特别是去世前一二年,她老得更快了。有一天,她去收衣服时站立不稳而跌倒了,腰骨受到了损伤,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才缓和过来。从那时候起,我每周都回家看父母。

我第一次给母亲喂饭,是在她跌倒后躺在床上休养的时候。母亲躺在床上,我拿勺子把饭喂到她的嘴里。我对她说:你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小心别把饭掉到气管里。她很听话,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认真地吃着,我小心地喂着。

母亲为了我好喂饭,努力地张大嘴巴,两唇构成了一个大的O形,我就顺势把饭塞了进去。虽然这样,有时还会把米粒掉在母亲的脖子上,我就用手指把它夹了出来。

母亲说:“让你喂饭我吃,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我说:“我们小时候你养我们兄弟四个,不也是这么喂的吗?还怕我们吃不饱穿不暖,冰天雪地的日子,跋山涉水去卖被子,现在你老了病了,作为儿子喂饭是应该的。”

我边说边喂,不经意间抬起头,看见母亲眼角湿润了,在灯光下闪着泪花。那一刻,我想起了一句话:小小孩,老小孩。饭喂好了,又叫她喝了几口汤。我用汤匙在碗中舀起一口汤,轻轻地吹了几口气,就像小时候母亲喂我喝汤一样,生怕烫着,接着把汤匙顺着嘴形,压在下唇上,然后微抬匙柄,汤便流进母亲的嘴里。

母亲把我们兄弟四人养大也是这么喂的!把四个孩子养大,该付出多少辛劳,该喂了多少次饭!?

在灯光下,我看到她流泪了,母亲转过头去,好让我不看见。她用手擦擦,嘴里说“叫爸爸做饭给你吃吧。”我说“不用了,晚饭我自己去买着吃好了。”

我看着母亲白花花的头发,又拉着母亲黑瘦的手,手指骨头都凸出来了,青筋明显地暴着。过了很久,夜幕早已笼罩了四野。我对母亲说,我得走了,周六我再来看你们。母亲头动了动,说:“好的。”把头转到床的另一边去了。。

2017年,母亲84岁了。一年来,母亲明显苍老了,她的头发花白了,背也驼得很厉害了,走起路来蹒蹒跚跚。我每周都回家看他们,每看一次,心头总是像被什么东西压抑着。母亲芦花一般的头发在风中飘舞的时候,我的心就被刺痛,就有一种难过的感受。每当我看到父母亲吃东西那么专注的情景,那么不拘小节,就想起自己小时候,我的眼里就会噙满眼花。他们已经变成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了。每次我回家看她,见我站着,总要叫我坐一下,还要留我吃饭。虽然絮絮叨叨了,但我知道这是她仍然爱着我们的一种方式了。

儿女渐知母恩谢,母却黄泉路上奔。母亲是终老而死的,她走得很安祥,没有任何痛苦的情状。母亲已经永远地离开我们了,我心里无比的悲痛,好得近八年来,我每年都给父母亲制作了专辑录像,在怀念至极的时候,可以看看母亲的音容笑貌。

愿母亲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息;愿母亲的在天之灵得到快乐。

2019年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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