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三 | 玉壶冰心
玉壶冰心
时间如飞。1982年的下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许雪宁两天前就放寒假回家了。吃过晚饭后,我到许雪宁家里去。我到她家的老屋去,只有她的母亲在那里。她见我来了,眉开眼笑了起来。忙招呼我坐一下,还给我倒茶水。
她母亲跟我说:“她在新屋那边,你去吧。”
我说:“好的。”我就从老屋里出来。外面水塘边的樟树阴森森的,水塘里倒映着从房子里透出来的光亮,星星点点。我绕过塘塍,转了几个弯,才到她家的新房里。
我敲敲了敲门,许雪宁来开门。
她一见到我,先是吃了一惊,继而马上笑了起来。
她说:“你来了?”
我说:“要放寒假了,我走之前总得来看看你。”
她说:“谢谢。”
我朝房子的四周看了看,与我暑假来的时候没有两样,依旧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上挂着一顶蚊帐,窗口用白色的尼龙薄膜钉着阻挡寒风。两条凳子架一块木板作书桌,低低的,旁边有一张竹床,木板上零乱地放着许多复习的资料和书,边上还摆放着碗筷、牙膏牙杯、冻疮膏等日用品。
她见我的目光注视着木板上,很觉得不好意思,说:“我现在已经很懒了,连整理一下都不会了。除了看书,什么事都不想做,饭也我母亲给我送过来吃,除了看书吃饭,我不做别的事,也不出门,整天关在屋子里。”
灯光下,我看着她的脸颊,她的脸极像她的妈妈,长而大;眼睛像她的爸爸,双眼皮,很好看,也很有魅力,两腮都长了暗红色的冻疮,手上也长了冻疮。她让我坐在竹床上,自己坐在床沿,上牙咬着下唇。
我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她说:“初七就要去学校,初八开学。你呢?”
我说:“跟你一样,初八开学。”
接着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由于平时交流得不多,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估计她也这样。
我说:“寒假里,你要多休息,别太用功了。看你,都很消瘦。”
她似乎有些感动,又有些羞涩,只是点点头。隔了一些时候,她说:“我很对不起你。”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我说:“不要这么说,谁都不神仙。过去的事就让它
过去吧,不要老放在心上。我一定会帮助你的,而且帮到底,不会改变的。”
她眼睛有些泪水的样子,但没有使它流出来,仰起头,又低下头,腮帮动了几下,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我可以感受到她很激动,想表达,但又没法表达。
这时,她的母亲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大碗,里面盛了四个鸡蛋,脸上笑吟吟的,满脸的皱纹向四面舒展开来。她在我的面前停住了,先把两个鸡蛋分到木板上的一个空碗里,说:“这里没有桌子,你就端手上吃吧。”又对着雪宁说:“你也吃一点,陪陆老师吃。”
我急忙说:“我不吃,我吃过晚饭就来了,肚子不饿的。”
她母亲又一次把碗送到了我的手上,我接过来,却又放在了木板上,两个碗并排地放在了一起。两碗鸡蛋热气氤氲,袅袅缭绕,我坚持着不肯吃。
这时,她的母亲对许雪宁说:“你叫他吃。”说完,她就退了出去。
许雪宁站了起来,走过来端起其中的一碗,对我说:“吃了罢,我妈都烧了,不如趁热吃了吧。”
我只好接过碗来,对她说:“那么你也吃吧,我们一起吃。看你,也真是该补补了。”
她这才露出笑脸来,像一朵花一样,红扑扑的可爱。
鸡蛋是用白糖煮的,可能是白糖放多了,特别的甜,甜得发腻。我一边吃着,一边看着许雪宁。只见她也边吃边瞅着我,有时四眼相视,像是电光雷击,既温暖又幸福。她抿唇相笑的时候,特别媚妩动人。
一个星期二的晚上,晚自修结束之后,青年同事张雅丽要到许宅去,她害怕一个人走夜路,就过来叫我陪他去。我们边走边聊。她说起来了近来学校里发生的一些事情,由于我专心于自己学习,我对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跟我说的事情我感到很新鲜。
她说:“外面风言风语很多,有一些是无中生有的诬陷,使我受不了。”
我说:“你去计较这些话干嘛?嘴长在别人有的头上,你管得了吗?浊者自浊,清者自清。我就不去理会他们这些闲言碎语,做自己爱做的事。”
聊来聊去,她居然问我:“你跟许雪宁相处的怎么样了?”
这事我不好回答。我只好应付着说:“我们很好呀。”
她说:“如果她考不上大学的话,你会要她吗?”
我说:“只要她有心,我必有意,我一定会要她的。相反,她如果考上大学,我不一定会追求她。”
她感到疑惑不解。
我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上了大学,应该有更好的前程。爱她,就应该让她走得更远,飞得更高,不能扯住她不放。”
她啧啧地赞叹道:“你是一个真君子,很多人都做不到你这个境界,大多数人都你好时对你好,你坏时
远离你。”
我说:“我正相反。我比较看得起穷人,不捧富贵。”
她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好久没有话语。也许我说出了心里话,让她受到了感动。在他的心目中,男人都是很自私的,以占有为目的,而我却与她想象的男人有所不同。
2019年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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