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忆:器韵
器 韵
文/季忆
祖母尤喜一古陶碗器,从蛰虫始振到水泽腹坚,从豆蔻到耄耋。
碗器,承载了她绵远悠长的记忆……
据祖母所言,碗器是晚清之际民窑所产,通身的暗褐质色不若白瓷的“白如玉,明如镜”,粗粝的线条,朴质的花纹,古拙而端然,尽显时光岁月磨损之感。
祖母也常常双手轻托那偌大的古陶碗器,闭眼遐思,轻声慨叹:“捧一碗比掌还大的碗,喝一口小粥,简直是最美好的记忆了!”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那个食不果腹的饥荒时期,诚如祖母所言,喝一口甜粥的确算得上最美好的记忆了。祖母继续回忆着:豆蔻之际的自己,或依一道乡间田垄,或坐在凉爽的杨树阴下,或靠一口古旧的老井,捧着古陶碗器和一众农人喝上一口爽口的小粥,农忙的劳苦便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空气中的氤氲甜香。
祖母忘我地记忆着,嘴角微微扬起,眼尾的皱纹倏然散开,岁月静好。这是古陶碗器承载着的豆蔻之年的美好记忆……
“佛粥碗碗辞旧岁,八宝粒粒迎新春”如今早已不是那个食不果腹的饥荒年代,而古陶碗器又盛上了祖母一段新的时代记忆,那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时代记忆。
“四方食事,不如一碗人间烟火。”每至过年腊八之际,,祖母总会亲自熬上一锅腊八粥,用那古旧不堪古陶碗器齐齐整整地排满整个圆桌。家人们团团闲坐,在蒸汽氤氲中畅谈闲聊。我效着祖母曾经的样子,抿上一口冬年腊八,一如东坡所言:“粥既快美,妙不可言。”
望着另一端的祖母,那个大大咧咧的农村老妇此刻正恬淡安静地坐着,满眼笑意地看着自己儿女子孙,想来,她又在用这古陶碗器盛起温暖的记忆吧!
古陶碗器上特有的气质,口朝上,底朝下,人们托起它的感觉是粗砺,所标志的是老梅般的稳当、踏实与心安,是明代罗欣《物原》中所云的“轩辕作碗碟,器物盛千年”。也正因如此,古陶器碗才足以用它的厚重沉稳盛起和标志一段饥荒岁月,给予芸芸众生一种生命的本味,带给曾祖母最缱绻心安的记忆柔情。
冬日透窗,梅影散乱,轻托器底,抿一口冬日腊八,平凡岁月而已。
如此,甚远,甚适。这将也会是我,最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