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之宜,蓁夭其华——与文友浅谈藏字诗

桃灼之宜,蓁夭其华——与文友浅谈藏字诗

舍得、瑞安、阜东诸兄：

昨日小说中有一首藏头诗《题港珠澳大桥》。发出后有诸多文友对诗中的句子、词汇提出问题。我说明天一并回答。

要做好一篇小文章也并不容易，如何写好这篇作答的文章颇费了我一点心思。不能太深，深了就显得装、卖弄，可读性也差。浅了又不容易把问题讲清楚。最后决定还是用聊天的方式来谈。

我前几天和阜东兄吹牛，我说藏头诗我最擅长，小时候就会玩。他戏称我有“童子功”。我也觉得，童年的学习至为重要，即便间断很长时间，中老年以后再捡起来也不费劲。如果没有童年的功夫而中老年以后再学可能就比较困难了。

中华文化之丰富深奥，是世界上任何文化都无法与之相媲美的。这种丰富深奥性是由汉字所决定的。一个汉字往往就是一幅画、一首诗、一个典故、一个谜语，细究起来可谓奥妙无穷。这就奠定了中国传统诗歌含蓄且富于意境和哲理的基础。如果说中国诗歌是醇郁美酒、酽馥香茶，那外国的新诗就相当于白开水了。在中国的传统诗歌的百花园中，有一朵奇葩“藏字诗”。

所谓藏字诗就是将所要表白某种意愿的一个词语或某个字，藏在句子一定的位置，以诗歌的形式表达出来，即谓之藏字诗。藏字诗有藏头、藏尾、藏腰、混藏等不同的形式。后来逐渐形成为一种“诗歌游戏”。

藏字诗可能是与诗歌诞生同时的。本文的题目就是取自《诗经》中的《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四句取首字组成“桃灼之宜”。何为“桃灼之宜”？就是南宋末年著名的爱国诗人谢枋得“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见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所表达的境界。也是唐代诗人元稹“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所表达的境界。用现代白话说就是舒适、宁静、闲适而无纷争的“宜居住、宜生活”的田园生活。

由于藏字诗在古代只属于一种游戏诗，因此流传下来的并不多，却散见于小说戏曲和民间故事之中。比如《水浒传》第六十一回中，吴用智赚玉麒麟用的就是一首藏头诗。吴用假扮成算命先生对卢俊义说：“您的命眼下不出一百天，一定会有血光之灾，家中的细软不能带了，如果不听我的话一定会死在刀剑之下。”……卢俊义听完说：“如果避免这场灾祸，我日后必将重谢。”吴用说：“对于您的这种情况，有四句卦歌送给您，让我说给您听吧，把这首诗写在墙壁，以后如果真的应验了诗中的内容，那时候您就能知道我说的准不准了。”卢俊义便立刻叫人取来笔砚，吴用口述了四句诗歌，卢俊义就直接写在了白粉墙壁上：

芦花丛里一扁舟，

俊杰俄从此地游。

义士若能知此理，

反躬逃难可无忧。

后来卢俊义因为私通梁山吃了官司，墙壁上的藏头诗就成了最有力的证据，逼得卢俊义不得不反了，可惜卢俊义最开始并未看懂这首诗中的含义，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首诗前面的四个字是“芦（卢）俊义反”。

在关汉卿的《望江亭》戏曲中，谭记儿与白士中的定情诗就是一首藏头诗。谭记儿给初次见面的白士中写了一首诗：

愿把春情寄落花，

随风冉冉到天涯。

君能识破风兮句，

去妇当归卖酒家。”

把每句诗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愿随君去”。白士中对这位才貌双全又多情的女子十分中意，于是和诗一首：

当垆卓女艳如花，

不记琴心走天涯。

负却今朝花底约，

卿须怜我尚无家。

首四个字是“当不负卿”，

还有唐代柳宗元的《江雪》必须提及：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这是一首典型的藏头诗，四句首字合成“千万孤独”，表达了柳宗元当时的孤独心境。史称“最孤独的一首诗。”

藏字诗虽然是一种诗歌游戏，但也要切忌“硬凑”。硬凑的句子就诗味全无。上乘之作须得不露痕迹，浑然天成。要有内在的“美学逻辑”试拿我的这首《题港珠澳大桥》为例，分句解释：

港口雄开万里流，（首句借用了老舍先生《赠梅阡》中的成句。形容港口的气势宏大。）

珠与玉兮耀春秋。（化用江淹《别赋》中的“珠与玉兮艳暮秋”，意思是说港珠澳大桥必将如同珍珠美玉一般在历史的长河中熠熠生辉。）

澳淇美德邓林在，（此句用双典。其一，《诗经》中有《淇澳》一诗，这里用作“澳淇”。据《毛诗序》说：“《淇澳》，美武公之德也。卫武公是卫国第十一位国君。他是人品好、文采好、政绩好“的三好君王。“修康叔之政，百姓和集”，使卫国的老百姓和睦安定。他在位的第四十二年，已经八十三岁高龄，仍然亲自率兵前往关外，帮助年幼的周平王打退了犬戎的叛乱，立下了大功，因此被周天子提封为公爵。卫武公文彩还相当好，《诗经》中留下他写的两首诗，《抑》和《宾之初筵》。卫武公的影响之大，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成语，比如：高风亮节，卫武期颐，切磋，琢磨，耳提面命，谆谆教诲，投桃报李，谑而不虐，白圭之玷等等。这位在当时德高望重名气很大的君王，是人们非常景仰的道德楷模，人们心目中的偶像。“邓林”出自《山海经》神话《夸父逐日》：“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象征夸父精神不死。本句用双典歌颂改革开放的丰功伟绩。）

大道之行舞神虬。（神虬即神龙。晋·葛洪《抱朴子·逸民》：“夫倾庶鸟之巢，则灵凤不集；漉鱼鳖之池，则神虬遐逝。）

桥连五洲通四海，

新歌一曲唱悠悠。

丝雨缕缕制新锦，（“制锦”语出《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宋·卢炳 《满江红·送赵季行赴金坛》词有：“制锦才高书善最，鸣琴化洽人欢怿。”。本句是赞颂“一带一路”及“大湾区”战略之英明。）

路似长虹风光秀。

如果用现代白话文，此诗可翻译如下：

南海，港口相连，气势宏大，巨轮驶向全球，

港珠澳大桥如明珠美玉，在历史长河熠熠生辉。

改革开放澳淇美德春风化雨，夸父弃仗化为一片桃林，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似神龙腾云所向披靡。

同舟共济、合作共赢的理念把五洲四海连在一起，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曲感天动地。

一带一路、大湾区建设、开启了新时代的新征程，

气贯长虹，铺锦列绣，风光无限旖旎。

匆匆即此，言不尽意。

顺颂夏祺

愚弟：颂明

2021年5月31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