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众家 第51期】（奇.趣）松甫的石头会唱歌
在石头爱好者的圈子里，都说石头收藏家罗松甫的石头会唱歌。可我却从来没信过。
今年六月的一天，当我在安徽蚌埠的石头市场上终于见到罗松甫的时候，还是脱口把那句我自己都不信的话问了出来：“你的石头真会唱歌？”
这一问把罗松甫问笑了，他说你从北京跑到蚌埠来就是为了听听石头唱歌吗？我说因为我不信，现在来了就想证实一下。
于是，在他的带领下，我带着强烈的好奇心，走进了他的石艺厅。
这是一个有着很大空间的展厅，置身其中仿佛置身于大自然造型艺术的殿堂。不同形状的石头，不同大小的石头，不同色彩的石头，不同寓意的石头，占据了展厅的角角落落。这些石头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它们都不是沉默的毫无生息的石头，而是有鲜活生命的，而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奇鸟异禽或栖落于枝头，或翱翔于空中；家畜走兽或静卧于高台，或追逐于岗坡，而那些相形的人物和植物，更是栩栩如生，以不同的姿态或立或站或在亲密地交谈着。这一切使我的眼睛显得不够用了，从一个台子到另一个台子，我急不可待地看着这些天设地造的美石，我想和它们对话，我想和它们共舞，我还想和它们一起展翅飞翔。
罗松甫看我看得如此着迷，他并不打断我，而是用简单的话语介绍着它给每块石头起的名字，每当我疑惑时他就把名字的含意给我解释一下。说实话，直到此时我开始对我的战友罗松甫另眼相看了。于是我就说出了盘踞在心中的疑问。
罗松甫并不急于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指着一对栖憩于枝头的“小鸟”说：“你看这一对黄丽鸟在干什么？”
我说：“像我们一样在说话。”
“不对，他们在唱歌。”
“那我怎么听不到呢？”
“那是你的心还在兴奋之中，心不静就不能认真听，不认真听你就听不到。你再心无旁骛地听一会。”
按照罗松甫的提示，我开始调整心态，屏声静气看着两只“黄鹂鸟”，看过几分钟之后，那鸟仿佛在我眼前动了起来，在它们欢快的跃动中我就听到有了婉啭清脆的鸟鸣从远方传来，然后由远而近的。这时候周围的嘈杂人声完全远去，眼前只剩这一对鸟和它们动人的歌声。他看我进入了角色，忙推我一把说：“听到唱歌了吗？”
“听到了。”我兴奋地说。
“其实你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你身心完全投入了，这鸟就有了声音。”
我似乎明白了，原来石头就是这样唱歌的。
我们边走边看中，知道了松甫作为一名司法战线上的警员，到今天成为石艺圈里有名的石头玩家的传奇经历。
松甫最早与石头结缘，完全是出于偶然。那时他业余时间爱好的不是沉重又没有生命气息的石头，而是花卉，各种奇花异草他都往家里买。但他的工作性质不同，有时一外出执行任务或一值班，就是几天十几天回不了家，等回家时有的盆景已枯萎或死亡，这常让他心疼不已。久而久之，他就对这些日夜牵肠挂肚的植物失去了信心。一天他给一位热爱石头的朋友说起了自己的烦恼，朋友一听随口就说“玩石头吧”，你不管出差多少天它也不会枯萎。
“可是我不懂啊。”他对朋友说。
“有我啊，让你很快入门，保证你入门就爱上它。”
抱着玩一玩试试的心态，罗松甫走进了水深似海的石艺市场。他所在的蚌埠市距安徽灵璧最近，灵璧石就是当时市场上收藏者追逐的对象。他利用休息日跟着朋友走了几趟石头市场，对石头有了初步的认识。后来朋友有事了，他就自己跑市场，站在一边听内行人说石头、看内行人挑石头、跟内行人赏石头。根据道听途说的选石原则，从市场上把第一批“战利品”搬进了家。一有时间就围着石头转，学着行家的样子张开想象的翅膀，找角度，起名字，做石托，忙得不亦乐乎。就这样家庭不大的空间里，石头渐渐多了起来，并很快占据了重要领地。妻子发现，回到家里的丈夫看人的时间远没有看石头的时间长了。
由于经常逛市场，看石展，参加石艺鉴赏活动，他的身影逐渐被行家认同，再后来他的意见开始被同行接受。随着他收藏的石头一次又一次在石艺大展中获奖，他在石艺界有了一个亲切的雅号：美石罗。
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当初的“美石罗”已是大名鼎鼎的美石鉴赏大师了，全国各地的石艺市场，都曾见到过罗松甫的身影。原先他是从灵璧石入门的，现在除了灵璧石，他对戈壁石、黄河石、蒙古石等都有了一套自己的理论，并且得到了同行们的称赞。我们见面时间不长，不知不觉中他又把他的理论给我简明扼要地讲解了一遍。根据他说的理论，我再看那些神态不一的石头时，对它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罗松甫说他玩石头并不是为了赚钱，纯粹是为了增加一点艺术细胞，提高一下鉴赏能力，淘冶一下自己的性情。他说他的工作是每天和法律法规条文打交道，那些条条框框是只能执行不能更改的，天长日久同学朋友甚至妻子都说他生活中缺乏情趣，走进石头的世界之后，不仅仅是这些艺术石，再见到任何一块石头，他都不会觉得那绝不只是一块头，而是有生命的艺术体。他说大自然的一切，来到这个世上，都有它存在的道理，有些是人认识到的，有些需要人类慢慢去认识。
“他们说我的石头会唱歌，其实哪块石头都会唱歌，就看你给不给它唱歌的环境和机会，就看你听不听得懂它那美妙的歌声。”
人们常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多年不见的罗松甫，用当今网友们的话说：“把我惊呆了。”离别时他让我从他的展厅里挑了两件他的作品带上。我知道我拿他的石头他一定会心疼，但不拿他又过意不去，最后在他柜子里拿了一件被他命名为《金蝉》的手把件，这是一块典型的灵璧黑珍珠，他同不同意我都抓在手里了。虽然我没问他我挑这块石头如何，我还是听到他轻声说了一句：“你真会挑。”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又让他心疼了呢？
我不管，反正是他让我挑的。
（原创作品，作者授权发表）
【作家档案】张国领：当代军旅作家、诗人。河南禹州人，现居北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丰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原《橄榄绿》主编，《中国武警》主编，武警大校警衔。出版有散文集《男兵女兵》、《和平的守望》、《和平的断想》《失恋的男孩》，诗集《绿色的诱惑》、《血色和平》、《铭记》《千年之后你依然最美》《和平的欢歌》，报告文学集《高地英雄》《决胜卡马》等13部，《张国领文集》十一卷。作品曾获“冰心散文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战士文艺奖”一等奖、“中国人口文化奖”金奖、“群星奖”银奖、《人民日报》文艺作品奖、“2009中国散文排榜”第六名、 “河南十佳诗人”等多个奖项。作品被收入《军事文学年选》《我最喜爱的散文》《中学生课外精读》等三十多种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