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王念平/老板娘
让我们以阅读的方式相遇相知
王念平
赖秋萍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她在街角租了一间门面房，卖副食品，丈夫负责进货，她专职卖货当老板娘。她说，开店做生意，没有笑脸怎么行？
刚开店没几天，赖秋萍在一天黄昏光临我家，她说是来拜访老朋友的。她手里提着一袋龙眼，一见我爱人便拉着手吁寒问暖，亲热的样子让人感动。从谈话中我对她有了一些了解。几年前，她和我爱人同在一家工厂上班，而且是上下铺的好姐妹。工厂倒闭后，她到处打工，后来认识了同在一家工厂打工的丈夫，他们结婚以后，丈夫说打工没前途，要开店给她创造美好生活，她就这样做了老板娘。现在，他们刚贷款买了房，开店还房贷是当下的主要目标。赖秋萍很健谈，给我留下的印象是热情、真诚与质朴。
赖秋萍家距我家有二里多路。光临我家后的第三天黄昏，她打来电话，诚恳地邀我们去她家做客。她家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家里被她布置得有模有样。据她说装修下来花了七八万元。那天，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跟她在店里朴素的穿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看得出，她是个热爱生活与家庭的人。
看见我们提着礼物上门，赖秋萍说：“你们也太破费了，早知这样，还不如不打电话呢。”说着，连忙让她丈夫泡茶。紧接着又说：“在城里难得有个朋友，今后咱们两家可要常走动哟。”她丈夫拿来的茶叶是十几元一包的劣质货。她瞪了他一眼，有些生气的样子，然后又不好意思地对我们说：“让你们见笑了。这个人呀，没情商，木头人一个。瞧瞧，拿这个怎么能待客呢？”不等我们说话，就指使她丈夫说：“还不快去，到店里拿包上好的龙井来，我要和我的好姐妹好好聊聊。”爱人赶忙拦住她丈夫，说：“没事。我认为茶没什么好坏之分，茶好不好喝，关键是在泡茶这道工序上做文章。”她丈夫拿来的茶叶，味道确实很寡淡。为了不让她难堪，我岔开话题说：“老板娘，你家装修得不但漂亮，而且很有个性。”她连忙说：“这是打肿脸充胖子。不瞒你说，买房借了一屁股债，哪天不为房贷的事情操心啊。”
喝过茶，我们起身告辞。赖秋萍送我们到小区门口，说：“有空常来，也欢迎你们多光顾我家的小店哟。”
至此，我家所需的日常生活用品，只要打个电话，赖秋萍立刻让她丈夫骑摩托送到。我们在用这种方式回报她的热情。一天黄昏，赖秋萍打来电话，她说估计我家的大米吃完了，她店里新进了一批地道的东北大米，问要不要给我家送一袋。爱人听了很感动，立刻答应了。约莫20分钟，赖秋萍丈夫的摩托车声便在楼下响起来。我打开门，她丈夫正站在门外，肩上扛着一大袋米，不等我说话，急忙放下，快步跑下楼，再次上楼时，手里拿着一包龙井递给我，说：“一点小意思，感谢你们照顾我家小店。”我付了米钱，又问龙井多少钱，赖秋萍的丈夫说：“龙井是我老婆特地送你们的，不要钱。那天没招待好，请见谅。”我执意送他到楼下。他临走时又说：“我老婆昨天还说了，哪天要请你们来我家吃饭呢。”望着他的背影，我在心里为赖秋萍一家祝福。
大约一个月后的一天，我下班刚进家门，爱人突然生气地对我说：“我们上当了！赖秋萍卖给我们的大米，比别的小店要贵十几块呢！我刚才下班路上看见一个同事买的东北大米，跟赖秋萍卖给我们的一模一样，一问价钱，才知道我们被她骗了。我还特意去别的小店打听过了，她卖给我们的所有东西都比别人家店里的贵。唉，这个人嘴巴那么甜，心肠却这么黑。”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后，我们去赖秋萍的店里买东西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赖秋萍明显觉察到了，打电话跟我爱人聊天的次数变少了，聊天时再也不提我们需要什么东西了。
半年后的一个周末，我在家碰巧接到赖秋萍打来的电话。她说，他们要关店了。之后，是低沉的声音说：“我老公太笨了，进货总是吃亏，人家都说我们的货卖得贵，可我们卖那个价钱也是没有办法。唉！看来我们不是做生意的料，我得好好想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了。我说这些，是希望你们不要记恨我们，我丈夫经常在我面前说你们是好人呢。请代我向你爱人问好，希望我们今后还是朋友。”听了赖秋萍的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关了副食店之后，赖秋萍和丈夫进了一家手袋厂打工了。
我想，赖秋萍肯定是做生意没经验，并非爱人所抱怨的那样黑心肠。
赖秋萍进工厂打工的第三天黄昏打来电话，她说希望我们有时间到她家拉家常。第二次走进她家，赖秋萍招待我们的是上好的龙井。她对我爱人说：“姐们，以前有对不住的地方，千万不要往心里去。”这话让我们觉得好惭愧。我们问她打工的情况，赖秋萍说：“我想好了，过一段时间，我去城北菜市场租个摊位，卖新鲜蔬菜，做小买卖风险小，肯定比打工强。等到那时，我卖我的菜，我老公继续打他的工，这样我还是老板娘。说真的，我就是喜欢被别人叫老板娘的那种感觉。你们说，我是不是很虚伪？”
赖秋萍虚伪吗？我并不这样看。
王念平简介
WANGNIANPING JIANJIE
王念平，生于1974年5月。毕业于广西大学新闻系。文字见于《广西文学》《东方剑》《芒种》《红豆》《青春》《黄河文学》《散文选刊》《华夏散文》《厦门文学》《文学港》《草原》《当代小说》《江河文学》等刊物。2017年获第五届中国报人散文奖。现为上海报业集团《新闻晨报》新闻编辑、记者。
《悦读时代》杂志是由河南阅读学会主办的一份综合类月刊。主推时代人物、名人故事、重大历史事件，并刊发优秀文学作品，为读者、作者打造一个互联网、传统媒体联动的全方位立体交流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