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了吗？

你要走了吗

真的要走了吗？挣扎了整整一年，还是躲不过命运。

李虹的话很好：顺其自然不逆势而为。他抗争过，现在走到了顺从天意的境界。

可这是两回事，你的求生，是修行，也是信念。

事实是，你一直逆势而为，一年里医生数次判了死刑，而你，凭着自己的信念，凭着坚定的信仰，一直说：这只是一关，我修行中的一关！或者能过去呢？我要拼尽全力一搏。

其实，你的病情一直在恶化，这四个月里直线下滑，速度之快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我知道这个趋势，可是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有多长。原以为最少半年之后再恶化，正常或有两年，甚至更长。

在呼吸几乎停止的时候，你还坚信自己可以活下来，所以你没有留下一句话，没有交待一件事，甚至带着所有的卡和密码进到ICU。

你放下了一切的置疑和对立，把自己完全交给医生，变成最配合最听话的病人。

可接下来的时光，异常艰难的时光，你有过短暂的一点点好转，然后又迅速恶化，医生已经急了，用尽一切可以用的办法，甚至把那些昂贵的药品堆积在一起猛烈注入到你的身体里，我们也不计代价！可情况没有一点儿好转，你免疫力低，丙球蛋白、白蛋白、输血同时上，结果，免疫力更低；血小板低，注射血小板后，血小板更低，远远低过危险值；你感染严重，用尽最好最贵国际推荐的药品，感染继续加重，变成混合感染了；你肾衰竭了，给你上透析机，甚至24小时不停机；你呼吸衰竭了，给你上呼吸机，开到最大量……

还能怎么样呢？

最好的医院，最好的设备，不计代价的家人和佛友，拼命一试的医生们。

还能怎么样？

一直有信心的你越来越虚弱，虚弱到提不起笔、抬不起手腕，勉强划到纸上的字，没有人认识了。你不再有任何要求，不敲床、不睁眼，只是昏睡。叫你，不回应，握你的手，不回握。医生说：精神不同从前了。我知道，你是没信心了。

但你脸上的神情是平静的。

你的面相很美，五官清秀好看，小护士说：太像唐僧了。

许多重要的事，我们都没有交流过。问过你那些重要的话，你总是愤怒不答。你怒气答了的，我现在也无法判断是不是你真实的意愿。这成为了我现在最大的困扰。

这一生，你是我最大的知己，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还是你！

而我，自以为比较理解你，可很多事，还是不全懂。你的话是：“我懂你，可惜你不够懂我。你没有信任我，因为你连自己都不相信，怎么会相信别人！”

我真的不够懂你！

现在想来，那些重要的事，你真实的意愿是什么，一时间竟不能回答。

我还需要一些时间，静下来，好好回忆我们的故事，好好想一想你曾经的那些话，慢慢来全面的理解你。那时候，也许我会知道你真的要我为你做什么吧。

虽然你曾说过：什么也不用为我做，做好你自己。

冷月姐夫妻该算这世上最懂你的人吧，她那么心疼你，理解你，体谅你。十多年了，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一点儿都不需要解释，只是凭着她的善良和聪慧帮助我们。她说：呆子不要你为他牺牲，他要你快乐的生活。我知道这是他的心愿。

这一点，我也知道。

我的心真的有些乱，可我想用文字理顺我的思路，想一想，这时候还能为你做点什么？怎样做才是真的在帮助你？在新春将近的时光里，你的时光一寸寸的短了，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属于你的钟点，我只愿自己能为你做一点什么，是你真正需要的，要未来漫长的岁月里，想起这些日子的所为，不会后悔。

亲爱的，你真的要走了吗？你曾答应我，让我死在你的怀里。现在，这成了不可实现的妄想。

那你去吧，就去你用这么多年的努力修行所向往的那个地方吧！

2016-2-4

此文是2016年2月4日立春那天写的，当时呆子在北大医院呼吸科ICU里，来日无多。10天之后他才撒手人寰。

那时我的心已经碎了，痛得无法呼吸，每天回到家里还是要写下一些文字，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如今再看，也不断地有新发现。那些日子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