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组诗）

雨天的诗

雨落。雨打窗玻璃

将星期天酣睡的人敲醒

距此不远，旧时的天空肯定也在落雨

旧时的黑瓦房，旧时的黑白照

和雨一样清晰

大雨落在院子里

打起的水泡，在水面上急急摆渡

但那时未想到命运之雨

会纠缠一生

雨落。旧时的雨

落在钢筋护窗外的马路上

将夜归的人赶跑

旧时的逼仄宿舍，也是家

安顿了一张婚床、简单食物、散乱的书籍

因为淡红色的窗帘

雨落在了窗外

今晨的雨亦落在窗外

雨点打在车棚上、小径上、花园里……

声音清晰可辨

雨中醒来的人

距旧时的雨已相隔二十多年

面对一颗烤土豆的随想

从“天猫超市”购得简易烤箱

至则无可用，将几颗土豆放入

一小时后，香味弥漫厨房

土豆在手，貌似小时候的烫

一个简易烤箱和炕火有何区别

三十多年后

作为主食的土豆，已变成休闲的土豆

假若还是那土庄廓、土屋子、土炕

一颗焦黄的土豆

对一个饥饿男孩意味着什么

一篮刚烧好的土豆

对一个贫困农家意味着什么

但土豆还是那么香、那么烫

关键是人的舌尖和胃肠

不同于以往

一颗单纯的土豆配上牛肉、洋葱、蚝油、黑胡椒……

烧烤或者炖煮

是否还是那颗土豆

一颗土豆，如果穿越时空、民族、国度

是否还是那颗土豆

古莱坞

渭水日夜喧响

人工湖里，养着无数条大鱼

水太深、太绿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鱼越长越大

来杨柳岸散步

已然成为习惯

总会有晓风残月

总会有佛塔夕照

夜晚的古莱坞

适合烧烤、啤酒

适合美食节、演唱会

适合在彩灯变换的吊桥上晃荡

人群散去

惟愿一人独坐

风吹吊桥

和我、和明月

秋日到李家门教学点

三个老师，四个学生

无声地，守着

令人暗暗吃惊，开学才三天

他们是如何将两个花园、两个菜园

收拾得如此整洁

月季开得正艳

几个大南瓜，在花墙边微笑

穿着素净的老师

像是古代的某种高人

守住了信仰

村庄里静极了

甚至没有一声犬吠鸡鸣

或许，那孩子的那一页书翻过去

才能打破寂静

黛 色

喜欢黛色

喜欢黛色背景之上的半个月亮

如云朵一样轻

喜欢在吊桥上看黛色的人工湖

湖中黛色的天空和小岛

远处的路灯亮了

正好给黛色的古莱坞加上一道金边

黛色天空下

渭河呈灰调

隐隐看见，浪花如雪

在黛色里行走

偶尔听得见蛐蛐在叫

风轻轻吹过梧桐树梢

在黛色里悄悄坐下也是好的

只半个时辰，天就完全黑尽

刊登于《西风》202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