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诗人的距离

曾经与几个十余岁的孩子一起玩了个文字游戏：我给他们20个汉字，让他们将这20个字组成一首五绝，看谁组的诗最美。附带的要求是：前两句对仗，二、四句押韵，第三句最后一个字仄声，整首诗的意思要讲得通，画面尽量要美。

这20个汉字是：出、春、有、黄、禽、绿、连、远、村、绿、暗、花、树、稀、陂、草、犹、飞、陌、水。其中“陌”读mò，泛指田间小路；“陂”读bēi，或池塘，或水边，水岸，或山坡、斜坡；有两个“绿”字。

我告诉这些孩子，写文章，其实就是带有情感带有理智地将一些文字排列组合。而作家，就是比我们排列的更美更动人的人。他们比我们知道更多的搭配形式与技巧，他们有更多的人生阅历，他们有更丰富的情感，他们有更独特的对美的感受。

我们不是作家，但我们依然有自己的世界。我们看看能不能用这20块“积木”创造出我们这个学养阶段的最美的画面。

孩子们既兴奋又紧张地接过任务，快速行动起来。在规定的时间内，他们都交出了自己的作品。

昊：

远陂绿树暗，春陌黄花稀。

出村水连草，犹有绿禽飞。

轩：

暗树连绿陌，黄花出绿陂。

春村稀水草，犹有远禽飞。

楠：

春陌出绿草，暗陂黄花稀。

绿树连村远，犹有水禽飞。

亮：

绿陂暗村远，春陌连黄花。

草出犹有水，禽飞绿树稀。

邦：

花稀绿草远，树暗黄禽飞。

犹有绿陂出，陌春连村水。

颖：

稀陌有黄花，绿草出暗陂。

春水连村绿，远树禽犹飞。

恺：

绿树远村暗，连村黄花稀。

春陂出绿草，犹有水禽飞。

艳：

草出绿水暗，禽飞春树稀。

绿陌连犹远，黄花连有陂。

还有一个无名氏的作品：

绿树连村暗，黄花出陌稀。

远陂春草绿，犹有水禽飞。

当九首诗同时展现在孩子面前时，他们都很有成熟感。虽说自己的诗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如有的没有对仗，有的不押韵，有的押了仄声，有的组合的别扭），但有限的20个字居然可以有如此多的搭配，也居然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搭配（如三个人同时写出“犹有水禽飞”，还有“远禽飞”“绿禽飞”各一者），的确不易！

原来材料可以相同，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画！

七嘴八舌地相互赏评后，大家不约而同地认为无名氏的作品最美：

绿树连村暗，黄花出陌稀。

远陂春草绿，犹有水禽飞。

一片高大茂密的树把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阴暗中，金灿灿的油菜花开得正茂，花向麦田远处渐渐稀疏。放眼望去远处的水池边，青草绿油油的，空中还有几只水鸟上下盘飞。

蓝天，碧水，绿草，黄花，水鸟……由近及远，有动有静，色彩鲜艳，生机勃勃。20个字，好一幅美丽的风景画，好一派逸致闲情！

叹赏之余，孩子们纷纷问我无名氏到底是谁。我故作神秘地告诉他们，那个人叫司空图，是晚唐著名诗人，诗论家。

孩子们齐声惊呼起来，纷纷拿起自己的诗，计算着自己与诗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