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张

♣ 冯新林 酒鬼张住在蓄水池村。 酒鬼张出生时，他爷爷在家里正与一帮三朋四友喝闲酒，听说添了个带把的，爷爷让抱出来看看，包裹着的小儿哇哇正哭。醉意已经上头的爷爷，拿着筷子在酒盅里一蘸，点在娃娃的小嘴唇上，只见小嘴微动，立马哭声停了。 酒鬼张周岁时抓周，什么笔啦小印章啦钢洋啦摆在桌面上，他就是不沾手，眼睛直勾勾盯住条几上的酒盅子，伸手就要，不给不依又哭又闹。家人叹气，感觉家里说不定出了个酒鬼。 酒鬼张酒量随着年龄在增长，一天不喝酒，浑身骨头里像钻满蚂蚁，从给着喝到闹着喝再到偷着喝。家里的酒藏得再严实，也没有他找不到的。爷爷从当初拉着他满街筒子显摆，到开始犯愁。酒鬼张喝酒喝得影响发育，他们家祖祖辈辈人高马大，酒鬼张长得像个没开身的小鸡仔儿。 娶媳妇那天，酒鬼张最欢实，他高兴的不是自己当上了新郎，而是终于有酒喝了。家里人看不住时，他便偷偷灌上几酒盅。入洞房时酒鬼张烂醉如泥，地上吐了一摊，床上“发了大水”，新媳妇儿又恼又气又羞又恨。 三天回门，酒鬼张要随新媳妇回娘家拜见岳父岳母，新媳妇怕酒鬼张贪杯出丑，临行前约定，以媳妇在里屋击盆为号，敲一下喝一杯，酒鬼张点头应承。宴席开始，新女婿上位入座，敬酒开始，里面响一下，酒鬼张喝一杯，规矩有礼。酒过三巡，开始划拳打关，新媳妇儿出去解手，里屋进来一只红公鸡，对着盆中的小米一阵子猛啄，声如雨点，酒鬼张愣了一下，掂着酒瓶就是一阵海喝，满屋子陪客都是一头雾水。 转眼酒鬼张的爷爷去世了，原本殷实的家境开始破落。酒鬼张积习难改，左邻右舍谁家有个酒摊，闻味就凑过来，没有人喝，自己一个人喝。左手对右手划拳，哪边手输了，用哪半边嘴喝。 有一次，酒鬼张喝高了，摸到了邻居猪圈中，还没吐完倒头栽倒便睡。第二天酒醒了，一头大膘猪醉倒了。 渐渐地酒鬼张走到哪，都会引起大家异样的目光，目光中自然是轻视和嘲弄，媳妇儿看这日子没头没尾了，也远走他乡，离开了酒鬼张。 酒鬼张五十岁那年冬天，天特别冷，有一天下着大雪，酒鬼张晕乎乎往家赶，猛然听到前面喊救命，两个小孩掉进了冰窖。酒鬼张二话没说跳入水中，他一手托一个，把孩子往岸上推，满河的冰吱吱作响。孩子得救了，酒鬼张却沉入了水底。 酒鬼张出殡那天，整个集镇上的人都沿路相送，大家伙儿都端着酒举着杯含着泪。酒鬼张救下的两个孩子披麻戴孝，头上满是天空飘落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