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视野》ll【散文天地·刘金妹作品】ll总第365期

本期制作:孟新龙

雨中的回忆

文/刘金妹(广东)

纷飞小雨在不停地下,爸爸墓碑前的小草怎么也抬不起头来,沾满水珠后化作一滴滴我思念的泪水,洒在土下。埋着爸爸的坟墓湿淋淋,点燃的香散出一缕缕青烟,在我伞下惹我泪下。这是我一年来最想念爸爸的时刻。回忆就像一条时光的隧道,带我穿回过去的日月。

爸爸生前是生产队卫生站的一名乡村医生。他不仅对工作认真负责,还为人厚道重情重义。他生前给我的父爱虽然带着些伤痛,却一直烙印于心,让我常常怀念;他的一言一行深深地影响着我的成长,教会我许多做人道理的同时,并让我懂得如何面对人生中许多的困难与挫折。他去世后总有很多人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他生前的为人好,并为我们家的困难助一臂之力。

在我八岁那年,有一天夜里爸爸从卫生站下班回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他的敲门声惊醒了在睡梦中的我和妈妈。一开门,妈妈就问:“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上哪去了?”爸爸一只手勾着他的药箱带子,一只手托着药箱底部,小心翼翼地放下他那形影不离的药箱后,微笑着看了妈妈一眼说:“我本来是九点要回家的,在要下班关门的时候,下角村的林锦正急急忙忙地来到门口,他说他老婆肚子很痛,好像快要生了,叫过去他家一趟,走路来回都花了一小时三十分。”妈妈在一旁插嘴说:“不是昨天才去过他家吗?又有接生婆在,这么晚了还要你去干吗?”爸爸接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老婆是头胎,林锦很担心。那是两条人命,即使是三更半夜我能不去吗?”妈妈继续问:“那他给了你红包没?”爸爸那个时候在沉默,边脱衣服边上床睡觉。妈妈还在穷追不舍地责骂道:“去折腾了一个晚上,尽是做些多余的事。”我一直忘不了爸爸用嘴吹煤油灯的气是多么的猛烈,一眨眼的工夫就把那红红的灯芯吹灭,留下一缕缕轻烟在黑夜里游离。灯芯散发出的煤油味还在我们周围飘着,那睡觉的被子稳稳地被他盖在身上。每当想起这件事,我的心在微微笑。

记得有一年的夏天,头顶艳阳高照,蝉儿居在高大的苦楝树上放声欢唱,蝉声响彻瓦房的每一个角落。太阳将要落山,村边的绿草低着头在热风中叹气。家门口的大黄狗蹲着喘热气,它远远地看我,目光里像是乞求我来给它水喝。村里的伙伴们手里拿着毛巾、干衣服,一个接一个地往村外的小河奔去,下午游泳的时间到了。我也不甘示弱,只拿了家里的一条干毛巾就兴冲冲地跟着堂哥去游泳。河段的一个深水潭处,河水碧青,岸边有几块白色的大石头,石头上光滑洁净。伙伴们把衣服一脱,纵深一跃,两腿猛蹬,就往水潭跳下去,比试谁跳得最远,还比谁潜水的时间更长些。水潭溅起许多雪白的水花,斜光一照,水花金灿灿,伙伴们的脸也在发光。游泳时发出的欢快声好像惊动了河边的芦苇,抽出墨绿的芦苇花在夏风中向我招手。那时的我还不是很会游泳,只是姑姑教过几次,只是她托着我下巴游的,没学会游泳方法。但我看到伙伴们玩得兴高采烈,再也忍不住跳下水潭去玩水。这一跳,我在水里不停地噗通噗通着,原本干燥的鼻孔进水后被刺激得很痛,口里的水进去又被我吐出。但我发现越吐喝水越多,感觉肚子胀胀的。这时,堂哥发现我在水里,于是迅速地游过来把我往岸边推,用力拉我上岸,嘴里发出警告声:“你都不会游泳也敢跳下去,淹死了怎么办?”我上岸之后,就坐在石头上伤心地哭起来,惊魂未定的我心里害怕极了。

红红的太阳已西下,伙伴们飞快地往家跑去,我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走。一回家就偷偷地去找衣服换。刚换上干衣服,一抬头就看见爸爸站在我面前。他一脸严肃,站得笔直,那身墨绿色的军装特别显眼,手里拿着一条翠绿又新鲜的竹枝条,竹枝有一米长。我一看,害怕得哭了起来。他一只手拉我小胳膊,一只手拿着翠竹枝,咬着牙狠狠地往我的小腿抽打,一连打了八下,屋里回响着我惨痛的哭声。然后他问:“以后还敢不敢独自去游水?”我连哭带答“不去了,不去了”之后,他又抽打了两下,怒气冲天地说:“不会游泳也跳下去,看你是不想要命了。”说完,把竹枝条往门角里一扔就走开了。我还继续哭我的,不过哭声变小了;鼻涕一把把往嘴里流,那咸咸的味道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我哽咽了一会后,再往小腿上看去,那深深的竹枝痕,就像墨画的线条一样留着我抹不去的伤痛。我转身走向爸爸放竹枝条的门角,拿起它用力往屋外面扔去,仅以此安慰自己的痛疼。那个时刻,自己心里一直喜欢的爸爸突然消失在这个傍晚里,内心生出一股想不通的怨恨。直到多年后,自己也为人父母时,才知爸爸那次的狠打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深深的爱,慢慢地就理解了:如果没有他那次狠心的痛打,我也许活不到今天。

时光无情地流逝,美好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每每想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再次回忆起和爸爸一起生活过的日子,心中的酸涩味在心窝里回旋荡漾。后来,爸爸因为到县城的医院学习,不幸被传染了肺结核病,常常在夜里咳嗽;咳出一口口鲜红的血,用那些已经用完药水的纸盒子,把咳出来的血小心翼翼地装好,并封起来放在床底下,第二天再扔掉。他的身体越来越瘦,但给人看病的药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我对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一九八二年那个冰冷的夏天,整个村子都被洪水淹没了,我们一家有幸逃命成功。洪水退后的悲惨世界,至今也无法忘记。整个村子的人,无家可归、一无所有,只捡了各自的一条人命,接着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有些人在一瞬间就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走,最后不知去向,半年后,人们才慢慢恢复生活状态。

一天,爸爸想去河里网些鱼吃。洪水过后的鱼少得可怜,只网到几条,爸爸如获珍宝,很快就去做晚饭吃。一揭开家里的米缸,却发现米缸空空的,所有米都被煮光,他无可奈何地去伯父家借了一餐。接着第二天,爸爸早早起床,并叫醒在睡梦中的我,他说:“金金,今天我和你一起去‘趁虚’。”我一听可以去镇上逛街,就高兴地起床了。走了一个小时的山路,来到镇上后爸爸带着我去粮仓买米,一共买了三十斤。回去时,是爸爸挑着米走过那段田间小路的,我在他的背后紧紧地跟着走。一抬头突然发现爸爸的背有些驼,那三十斤的大米就像远处的那座山,重重地压在他的肩上;头发有些花白,往日帅气的样子在中午的阳光下,晒得没了踪影。走到半山腰,爸爸停下来歇息,在喘大气的同时,还不停地咳嗽,脸色有些蜡黄。过了一会儿,他面带笑容又小声地说:“金金,你尝试一下,能不能把这三十斤米挑回家,好吗?如果挑累了,就可以马上停下歇息,我们走慢一点。”听了爸爸的话后,我立刻弯下小腰,很快把扁担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腿一蹬直,两袋米摇晃几下后,被我的小手牢牢地抓稳,继续走山路。没过多久,我的肩膀开始隐隐作痛,口里不停地喘气,两条腿很沉,心里想着,谁给我最漂亮的毽子,我也不想踢了,要留点力气来挑米回家。爸爸看我走得越来越慢,就说:“我们停下休息一会。”我其实等他说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于是迫不及待地把米袋往地上一甩,一屁股蹲在地上喘气。这时,爸爸轻轻地说:“你要慢慢锻炼自己,习惯吃点苦,对你以后有好处。”我听后,一边眨眼一边点头。在往后的日子里,我真的是一边吃苦一边锻炼而长大了,只是爸爸再也无法看见我长大后的样子。只有在梦乡里闪过他瘦弱又挎着药箱的身影,听他说更深的人生哲理。

还记得他去世那一年的一个晚上,爸爸吃完晚饭后,就不停地咳嗽,接着大吐血,满地都是他的血,我被他吓得惊呆了。他的嘴巴、鼻孔红红的,爷爷赶紧找药往他嘴里塞,之后又和血一起吐了出来。我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奄奄一息,又不敢喊他,心里一酸,眼泪哗哗地直流。没过多久,只见他坐在一张竹椅上,被爷爷扶着,在那两眼无光不言不语地靠着,就这样没了声息。最后,叔叔用手把他的眼睛合上了。他走得这么快,白天还好端端的,来不及说一句永别的话,带着深深的无奈和遗憾悄悄地离开了这人世间。那个时候,我感觉天要塌下来了,他去世那天留给我的撕心裂肺的伤痛,并没和他一起埋葬下去,而是时常在我心里隐隐出现,与他一起埋在地下的却是我那颗童心。从此以后,那些年缺失的父爱,再也无法找回。

爸爸走远了,走得非常遥远,留着我一颗时常想念他的心在这人世间活着。有些美好的时光,就是那么不经意就溜走;有些酸涩的日子,一直让人铭记于心。但爸爸身上那缕金子般的光一直照亮了我前行的路,当我困惑或迷茫时,那道光总能让我找到方向。清明时节雨纷纷,我一低头就看见路边有许多翠绿的艾草在被水珠点缀得发出了亮光。

个人简介:刘金妹,女,广东清远人,1975年1月出生,当过小学语文教师,热爱生活,写诗说心,有作品发表在《英州文艺》《南粤作家》刊物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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