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书法如何炼成的?
▲王国维画像
王国维是中国近现代一位享有国际盛誉的著名学者。他早年追求新学,把西方哲学、美学思想与中国古典哲学、美学相融合,形成了独特的美学思想体系,继而攻词曲戏剧,后又治史学、古文字学、考古学。在教育、哲学、文学、戏曲、美学、史学、古文字学等方面均有深诣和创新。晚年与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成为清华大学国学院“四大导师”。
2017年,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举办了王国维诞辰140周年纪念展,展出王国维生平墨迹及师友往来信札一百多件(套)。从中可见王国维与民国学人的学术风采及学术交谊。
历来谈王国维,多从其学术着眼,而他的书法,则罕有论及,本文即以“独上高楼——王国维诞辰140周年纪念展”中的展件为中心,浅议其书法。
▲王国维《人间词话》序手稿
晚清民国,王国维所处的时代,恰恰是书法求新求变、大家迭出的时代。其时,几个重要的外部条件,促进了书法的大繁荣大发展:一是1905年科举取士制度的废除,把士人从“馆阁体”书风中解放出来;二是照相、印刷技术的传入和流行,使得历代法书名帖得以广泛传播;三是金石考据兴起带动的大量古器物、古碑刻出土问世,可资取法的新材料远胜以往;四是书学理论和书法观念的变革,以康有为为代表的一批学人对金石书风的大肆宣扬与推广,碑学一时成为显学,也确实为晚清民国时期的书法变革注入新的动力。
王国维的书法,放在这样一个大时代的书法生态系统当中,自然是不显山不露水,中规中矩的一笔文人字、学人字,也就难怪乏人关注与评论了。
▲王国维遗书 1927年
王国维所处的时代和其个人经历,决定了他不可能不重视书法。光绪十八年(1892),16岁的王国维入州学,参加海宁州岁试,以第21名中秀才。此后虽然参加1893、1897两次乡试均不第,但毫无疑问,他是受到过系统的举业训练的。
▲王国维 行书致沈曾植札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局部)
先说王国维书法的家学渊源。海宁王氏是当地的书香世家,王国维的父亲王乃誉是一位“名不出于乡里”(王国维《先太学君行状》语)的地方文人,在诗词文赋与金石书画方面均有一定造诣。王国维成长于这样的传统家庭,家学影响是他学术人生的起点,为其一生学术基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王国维 楷书赠朱自清诗轴 清华大学艺术档案馆藏
王国维的书法虽完全得自家学,但毕竟其个性、学识、见解不同于常人,他的字比王乃誉更加内敛,更加谨严,尤其反映在金石题跋方面,可以说一笔不苟,中宫内敛,点画沉着,相比之下,反而是他父亲乃誉公的字多了几分潇洒和飘逸。
▲王国维名刺 王国维后人供图
以王国维的天赋和见识,如果想要在书法方面有所成就,应是相对较为容易的事情,因为他有系统的西方美学观念,又有深厚的中国传统训练。王国维所接触的书法资料,上自殷墟甲骨、秦汉金石碑版,下迄历代名家法书、同辈墨迹,数不胜数。为什么说王国维可能没那么在乎书法呢?尽管他16岁即考取了秀才,被视为神童,与同乡陈守谦、叶宜春、褚嘉猷有“海宁四才子”之称,但从内心来讲,王国维是向往新学的。
▲王国维 楷书人间词二首斗方 私人藏
众所周知,王国维是美学家,他的美学观念和美术观念,自然会反映到他对书法的认识中。“美术者,上流社会之宗教”,把美术和审美活动上升到了宗教的高度。王国维所称之“美术”,固然包括书法与绘画,但也并非我们今日所理解的狭义之“美术”,而是涵盖了诗歌、戏剧、小说、音乐、舞蹈、雕塑、建筑、书法、绘画等几乎所有的文化艺术形式。美术之作用,在于怡情养性,王国维在《去毒篇》中提出以美术代宗教的观点,可以理解为美术是文人士夫的精神寄托,其作用正可代替鸦片对人的慰藉,两者区别在于,鸦片是有毒的,对肉体是一种摧残,而美术则是无害的。
此外,王国维的“古雅观”,或许也影响了他的书法观。崇尚“古雅”之美,或许是王国维选择传统书风的理论根源。
▲王国维 行书致吴伯宛札 香港翰墨轩供图
王国维见多识广,书法创新非不能也,实不为也。他所接触的书法新资料甚至远远超出同时代的学者和书家,然而,王国维仅把这些作为他研究学问的材料,并未将精力放到书法方面。
从如上角度而言,我们对于王国维的书法,既不必过高地赞誉,当然,也绝不容过低评价。
▲王国维 行书跋石鼓文卷(局部) 私人藏
▲王国维、罗振玉跋金石拓片册(四十六开选一) 嘉兴吾寐斋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