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作家‖【好想再走走那惊恐的夜路】◆张儒芳
张儒芳，山东人，高级教师，县作协副秘书长。教学之余，喜欢用文字记录心情。
好想再走走那惊恐的夜路
农历十一月初二，漆黑的夜。
晚上十二点半左右，我开车从老家去县城。从我村到乔官的路上空无一人，原野寂静漆黑。
一向小胆的我，当父亲提出要回县城的时候，胆子顿时大了起来，欢天喜地载着父亲向县城奔去，害怕二字似乎与我无关了。当驶出村庄的时候，心里开始发毛了，连远光灯的用法都忘了，一直用手推着灯光杆照着远处。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心七上八下，好多的设想闪现在我的脑海中：如果有人突然从路边窜出来，一铁棍抡在我的车上，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停车；如果我的车突然熄火了，有人挡在车前头打劫，老父亲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会狂吼一声，帮我吓跑他们；如果多人围住了我的车子，我会紧闭车窗，赶紧拨打110。那时的心呀，就要蹦出嗓子眼。而现在，我好想再有那样的机会载着父亲奔驰在令人胆战心惊的路上。
转眼间，父亲离开我三年多了，和父亲战斗的点点滴滴时常萦绕着我。夜路的缘起，是父亲背着我们偷偷回了老家，这样的闹剧不止上演了一次了。我郁闷地驱车回到了老家，好说歹说，父亲怎么也不肯跟我回县城。我如热锅上的蚂蚁，父亲不走，明天的班我该怎么上呢？大娘婶子、邻居也纷纷来劝说父亲跟我回县城，任由你磨破嘴皮子，父亲就是不松口。太阳落山了，天色越来越暗，屋里也越来越冷。站在高大的四间大北屋里，我冻得瑟瑟发抖，但父亲却在炕上睡得香香甜甜。
母亲在世的时候，老俩虽然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在县城或者市区度过，但春秋总会有一些日子待在乡下，待在父亲日思夜念的那四间大北屋里。88年，我大学毕业，那年父亲倾其所有，盖起了村里最高、面积最大的四间大瓦房，不知令村里多少人垂涎。多年后，跟村里当时最富有的远房侄子一起吃饭，我们聊着村里的过往，侄子还深情地感叹：“姑，当时我二爷爷不知哪来那股力量，盖起了我们村里最好的北屋，连我看着都有些眼馋。”是的，每每说起这四间大瓦房，父亲的脸上总会洋溢着骄傲之情。那是父亲一辈子耕耘开出的艳丽花朵，怎不令他爱怜和自豪呢！春秋居住的日子虽然短暂，但父亲那满满的骄傲之情和浓浓的思乡之情被淋漓尽致地宣泄了出来。母亲去世后，我们不放心父亲自己待在老家，就不让他单独回家居住了。过段时间，我们就抽空带他回去看看，看看那四间威严而又留下了岁月侵蚀痕迹的大北屋，看看父亲的哥哥弟弟。父亲看那四间大北屋的神情，活像一个孩子得到了向往已久的心仪礼物；他和哥哥弟弟寒暄家常时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像个快乐的孩子。想到这些，终于懂得父亲为何在冰冷的大炕上那样稳稳地酣睡了，不觉眼泪簌簌而下，心里满满的愧疚。心想，就让父亲在浸润着他酸甜苦辣的大北屋里进入甜美的梦乡吧！只有在这里，父亲的心才会扎根大地，“风雨不动安如山”！
“儒芳，咱们回去吧！明天你不是还上班嘛。”午夜，父亲把我从又香又冷的梦里叫醒了。
“你快回家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要不明天上班会很累的！”回到县城的家，刚进门父亲就下了逐客令。
如山般的父爱氤氲着我的心，无言，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