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兖州的一条小街葫芦头

观兖州 知天下

当我接到写一篇有关兖州一条古老街道任务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马上出现了我学龄前的乐园葫芦头。我仿佛穿过时空隧道,闪回到七十年前,当年葫芦头小街的情景,像电视剧一样,一幕一幕地出现在眼前,当年住在街上的大人小孩的面孔非常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是那样的亲切，温馨。

这条兖州古城里一条古老而普通的小街，位于兖州城中心偏东北，是一条长约150多米，宽2—4米，南北斜向，,土路面。街西头路南第一家姓朱,解放前朱家靠拉黄包车为生.解放后其子在兖州搬运公司拉地排车。靠东头路南是陈家酱园，院子里摆满了腌咸菜的大缸，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酱菜的香味。酱园里各种风味的南北小菜、油、盐、酱、醋等调料一应俱全。批发零售皆可，童叟无欺，信誉很好。我小时候换牙慢,陈家娶儿媳妇时,让新媳妇抚摸了一下牙龈,据说小孩的牙可以长得快。那时，如果吃水饺,这边下锅时再去打醋也不晚。陈家酱园对门是范家开的馓子铺,再往东是邱家。邱福田长期担任生产队长。邱福顺是那一带的“杠头”谁家发丧，他就去背棺材头，从丧家堂屋一直到大门外的路祭场不能停歇，整个棺材的重量大部分落在他身上，所以从抬起棺材的那一刻起要憋着一口气，直到棺材放在大门外的架子上不能换气。一般人没有那个力气。范家的馓子全兖州闻名，馓子呈金黄色，大小均匀，焦酥香脆，每天都不够卖的.也不用沿街去卖，顾客直接到范家去买,去晚了就买不着。

每天早上，炸馓子的诱人的香气半条街都闻得到。因我们两家关系很好,每天把剩下的馓子渣给我留着,用虌盖子——一种用高粱秆编成的椭圆形的像老鳖盖那样的筐子，盛了放在一边,等着我去拿。由于我过多的吃油炸食品而上火，鼻子经常流血。.路北西头是郭家,郭家的两个孩子大虎、二虎和我是同龄人.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耍.挨着郭家是苏家五兄弟. 据说他家最早迁来葫芦头. 我姥姥娘家就是住苏家的房子。1959年,我家因建新邮电局占用我家的地基，又一次搬进葫芦头， 一住就是三年租赁苏老四家的堂屋，堂屋前有一口苦水井，只能洗衣，洗菜，不能饮用。

葫芦头是我老姥娘家,我又是从小住姥姥娘门上.,我的辈分低,街上有年纪的人,我该叫老姥爷、老姥娘，中年人我该叫舅姥爷、舅姥娘，与我同龄的孩子我得叫舅。我以上的六个姐姐哥哥都没成人,我刚生下来,就被接生婆放进在一口锅里,据说这样就可拉把(养育)成人。所以我的乳名叫”锅盛”，果然从我以下的弟兄四人全部拉把成人。因为我以上的哥哥姐姐全都夭折，我母亲对我是百般呵护痛爱，生怕再有闪失。我母亲是独生女，我成了姥娘家的一根独苗，况且那时我舅老爷家的孩子已经长大，他们身边就我一个小孩。所以都很痛爱我，整天抱着我玩。我姥娘领着我去邻居家串门，他们就拿出家里的好吃的给我吃，我坐下便吃，这使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比是应该的一样。

直到长大，也没有改掉这种习惯。所以葫芦头的老人提到我时就说：“小锅盛不知道客气，不论走到谁家，只要一让，坐下就吃”。其实我对人也是持这种态度，人与人之间就是要以诚相待，一切客套，做假都是虚伪的，只要我看上有人遇到困难，我一定能全力相助。所以我的童年是在蜜罐里长大的。

葫芦头东边是一个大坑，长年积水不干。每当到了夏季，一下暴雨，从葫芦头流出的水就把大坑灌满了。早年间，一个叫“陈小”十二三岁的孩子在大坑里洗澡淹死了，据说谁要下坑游泳，陈小的鬼魂就把谁拖入坑底淹死，那样这个人就可替他做水牢，他就可以去阴间报道，脱离坐水牢之苦。所以一般家里的大人们反复警告孩子们千万不能去大坑游泳。一般的孩子是不敢下坑游泳的，只有邱家的叫“赶年”、“赶节”的两个孩子胆大，他们经常在大坑游泳，用“狗刨”的姿势，在水面自由自在地能够轻松地游个来回。

住在坑西岸的是王炳臣、王炳金、杨福全、杨三秃子家。坑东岸是田世琦、田世良，周鹤清家。田家喂养的鸭子每天在坑里游来游去。葫芦头街南边有一条大沟叫“苇坑”，但坑里长年无水，只是叫坑而已。那时，附近的人们大都把病死的孩子扔到苇坑附近。那里据说“很紧”，经常闹鬼，晚上一个人不敢从那里经过。大坑的北边是建设路，路北是我的母校---惠民小学。是兖州绅士周鹤清先生在原马神庙的地址上创办的，也有人叫“马神庙小学。”。紧靠路边是一口甜水井，据说泉眼通泗河，葫芦头以及附近的居民都吃这口井的水。

1955年合作化后，家里有土地居民加入了农业合作社，成了农业户。葫芦头被命名为“少陵生产队”因我国唐代著名大诗人杜甫曾在此作流传千古的《登南楼赋》的少陵台而得名。邱福田是在旧社会苦大仇深，根红苗正的雇农，从解放初期就担任村干部，从初级社到人民公社。他都是生产队长。他大公无私、任劳任怨，他每天一大早就招呼社员上工，他那洪亮的大嗓门响彻葫芦头上空。为葫芦头居民做出很大贡献，他对街上的“五保”、“三定”等孤寡户非常关心，给与力所能及的帮助和无微不至的关怀。我姥娘因没有儿子而被定为“三定”户，她老人家去世后，他亲自把我姥娘的灵柩运往巨野县她的老家安葬。他把自己的一生贡献给了葫芦头的居民们，深得葫芦头社员的爱戴。享年92岁。以小生意为生的居民为供应户，街上家里没有土地，每月国家供应二十七斤商品粮，虽然不够吃，但比起农业户强多了。一个叫“四能能”的中年妇女，任街道主任，管理街上的供应户。

我舅姥爷杜长泰是一位慈祥和蔼的老人，写得一手漂亮的楷书。我从小就得到他一家的疼爱呵护,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就手把手地教我写毛笔字，他用毛边纸先写好“仿影”让我垫在大字本下，按照纸下透出的字迹描写。三年困难时期，我经常去他家吃掺了树叶的菜窝窝头，虽然他家也是不够吃，但我舅姥娘总是拿给我吃，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外孙那样。我三姨姥娘年轻就守寡，她一直住娘家。因我母亲不善于理家，就把家务全部托付给我姨姥娘。她精明干练，团结邻里，善于理财，精打细算，担负起抚养我们一家的重担，操劳一生，把我们兄弟四人抚养成人，未容我兄弟四人报恩，她却驾鹤归西，离开了我们，我们只能在梦里相见了。我家永远铭记她老人家的恩德。

落实政策后被选为兖州政协委员、人大代表、人大常委、连任三届人大副主任。他原则性很强，按照政策，人大副主任可享受一套房子，但他坚决婉拒，说;“我有房子住，要这麽多房子干什么？”用每月仅18元的收入供我秀珍姨读完护士学校。只要见面他就谆谆教导我要好好学习，诚实做人，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我的成长受他很大影响。

葫芦头小街上东头先后走出一些优秀人物：姚家的祖上是跟随清末著名抗法名将冯子才在云南抗击法国侵略者，立下赫赫战功的姚老将军。其子姚长荣清末是驻守安东卫的四品武将，多次参加平倭战争荣立战功。其孙姚琪元民国年间曾任山东省三青团委秘书，其曾孙姚树棣、姚树声是著名教师，姚树信曾任兖州市政协副主席，其玄孙姚铁成任兖州军民学校副校长。

虽然，这条古城的小街已经消失，被少陵社区取代，居民全都住上了居民楼。但她的形象永远留在葫芦头居民们深深的记忆里，葫芦头街的老人大都不在人世，儿时的伙伴也都成了耄耋老人，但一见面仍然是那样亲切，手久握住不放，回忆起童年往事是那样温馨甜蜜，仿佛又回到童年时代。

（选自《兖州春秋》年刊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