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兰芳:想起那一年,眼泪不禁流下来
那一年
杨兰芳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当降央卓玛醇厚优美的歌声在我耳边响起,往事就如一张张陈年旧画逐次展现在我眼前。那是1990年,我第一次走到人生的岔路口,面临艰难的抉择。
那一年暑假,天气特别热,没有一丝风,空气就像是凝固似的,知了在树上没完不了地叫。我小升初考试失败落榜,其实失败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我五岁那年父亲就去世了,接着母亲也改嫁了。就如空气中的氧气被抽除,让我无法呼吸。黄昏的村口,游荡着一个迟迟不肯归家的孤独身影。生活的不幸给了我巨大的打击,我变得孤僻而不自信,根本没有心思学习,成绩自然很糟糕。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心里,我就是一个差生。
有一次我因为跟一个同学比高矮被老师误以为打架,而被又宽又长的教鞭抽得手掌通红;有一次下课铃响了,老师还在上课,我却站起来给自己下课了,被老师一教鞭直接打在头上;还有一次因为违反课堂纪律,被班主任老师罚跪在瓦砾上,跪了一节课的时间,站起来时膝盖已经渗出了殷红的血。我把这些都藏在心底,从不对任何人说。其实我也很想学好,有一次甚至拿一件东西换取一个同学教我做一道数学题,没有换来做题方法,却换来了一阵冷嘲热讽。当时我感觉自己生活在冰雪世界里,四周是刺骨的寒冷,无人理解我的孤独和脆弱。我更加不想学习,经常逃学,甚至参入打群架,就这样蹉跎了岁月,荒废了学业。小升初考试一败涂地。
是失学务农或打工,还是复读再考。我失落、犹豫、徘徊。这时爷爷站出来了,坚决要求我复读,没有商量的余地,他把我带到离家八九里地之外的一所小学,唯唯诺诺的向校长申请一个复读的机会,校长答复可以复读,但必须考试,择优录取。一个月后到学校参加考试。
我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不想把自己的人生过早的定格在贫困的农村。回到家以后,我或翻箱或找人借才把小学六年的教材凑齐,然后开始认真地复习。
考试那天,天刚蒙蒙亮,爷爷就带着我往学校赶。崎岖的山路上是爷爷单瘦的身影,他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得那样艰难。爷爷的儿子我的父亲英年早逝,抚养孙子的重任就落在他年迈的身上,他每天起早贪黑,种田,养鱼、喂猪,但怎么样也挣不齐三个孙儿孙女的学费。望着他日渐佝偻的背影,泪水迅速模糊了我的双眼。
那天参加复读考试的人特别多,两个教室里全是黑压压的考生,足足有百二三十人。考试出来,我在人群里找到爷爷,他佝偻着背,在人群中是那样的不起眼,两鬓斑白,面色苍老,艰难的岁月无情地摧残着他的身体。我看到那一幕,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用手擦干眼泪,不想让他看到我伤心的样子。我走到爷爷身边,他焦急地问我考得怎样。尽管我心里没底,我还是对爷爷说我应该能考上,爷爷的脸上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像风中的旧棉絮,虽然破旧,但却让我感到无比温暖。
复读的那一年,我像变了个人似的,白天上课认真听讲,晚上在一盏煤油灯下刻苦攻读。虽然生活依旧清苦,但知识如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前进的路。一学期之后,我考到班上第三名。我把学校发给我的奖状带回家,我看到爷爷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一年后,我顺利地考上了初中,在初中,我更加刻苦,初二开始,我能够稳居学校第三名。初中毕业,考入邵阳师范,师范毕业后,在自己的家乡做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几年前爷爷度过他九十一岁的人生驾鹤西去。现在我已年入不惑,我的儿子也快小学毕业了。他现在的学习环境,生活条件和我小时候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九年义务教育早已普及,根本不用担心没有初中可读。岁月悠悠,每当我回首往事,我就会想起1990年,想起复读考试,想起我的爷爷,不禁泪湿衣襟。
【作者简介】杨兰芳,邵阳师范97届毕业生,在九龙岭镇教过十年书。后调到邵东县信访局,现在邵东县信访局驻长沙站工作。闲时喜欢看书,写点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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