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往天堂的信（八）
哥，你在天堂还好吗？今天是２019年4月1日，农历２月２６日，是你去世四周年的忌日。四年了，一千四百多个日子，在花开花谢的轮回中流走了，世间多少变迁，也在留不住的时光里，随风而去，只剩下越来越模糊的记忆，在脑海里盘旋，萦绕。
哥，这两天降温了，此刻窗外飘着冷冷的雨，昏昏暗暗的天空，像极了妹妹此时的心情，找不到一丝丝透亮的光。再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记得小时候，没有糖果，小饼干等零食的我们，常常盼着清明节的到来，不但可以去爬山踏青，扫墓，还有糖果饼干分，可以解解我们的馋。
那时，我们还小，还不太理解清明节的意义，也没有体会到，清明节气氛里，所弥漫的，浓浓的，驱之不散的哀思之情。想想那会儿也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爷爷的面，奶奶也在我们小时候去世了，没给我们留下多深刻的感情，扫墓只当是一种仪式，心里没有痛，也没有悲凉的感觉。
是啊，那时父母在身边，我们兄弟姐妹们也在一起，家是贫穷的家，房是下大雨时，会漏雨的砖瓦房。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苦着累着也快乐着。现在，曾留下我们欢声笑语的老屋还在，只是冷冷清清的。每一次踏进老屋，心里就会泛起心酸的感觉，我们小时候嬉闹的笑声，仿佛还在屋里回荡，可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2014年的国庆节后，父亲走了，2015年，四年前的今天，老天爷开的愚人节玩笑太大了，他把你带走了，忘了送回来。哥，你告诉我，妹妹到底做错了什么，妹妹愿意赎罪去。可老天爷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半年时间，失去父亲与你，两个把我捧在手心里疼了几十年的男人，两座风雨来临时，义无返顾地挡在我前面的靠山。
哥，你知道吗？父亲与你走后，妹妹最温暖最结实的两座靠山倒了，心也崩溃了，碎落一地。这四年多以来，妹妹一寸一寸地，艰难地捡起碎片，用时间去缝补破碎的心。年老体弱的老母亲，与你生前最疼爱的，你最小的外甥儿小宝，是妹妹坚强的最大动力。
妹妹常常在失眠的深夜，对自己说：睡吧，别熬坏自己，老母亲需要照顾，小宝需要拉扯，角色转换了，妹妹也是挡在他们前面的靠山啊，不能被压倒。父亲离开四年半了，到今天，你也离开整整四年了，心中滴血的伤口，慢慢愈合了。
这几年，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妹妹不愿意回头去细想，太痛太痛了。身边的人，总是不解地问我，说：以前你的头发一大把，乌黑发亮的，怎么现在这么稀少，还这么快，蹭蹭地突然长出这么多白发了。我没法解释，因为他们都没有看见我彻夜难眠时的挣扎，与早晨醒来时，大把大把掉落的头发。有些痛，彻骨入心，不便与人言，因为他们不在其位，无人可以真切体会，只能自己，独自消化。
哥，母亲已经走了４６天了，她老人家一定在另一个世界，与你们团聚了吧？你会怪妹妹，没有把老母亲照顾好吗？还是妹妹应该怪你，这么快就把母亲，从我身边夺走了。哥，你别怪妹妹，你要相信，妹妹真的尽力了，尽力了，你知道吗？母亲在医院时，医生要妹妹签各种各样对病人负责的单子。
妹妹手中的笔，在颤抖着，医生还在旁边，不识趣地问：你与病人什么关系，能作主，能负责吗？妹妹哽咽着说：我是她女儿，能负责。可医生又说：最好叫她的儿子来，你哥哥或弟弟都行。此时，妹妹已经泣不成声了，拼命挤出几个字：我哥哥不在了。医生没再追问了。
当时，妹妹也在想，如果你还在，多好啊。妹妹就不用陷入如此担心恐惧，如此孤立无援的境地中了。从小到大，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你作主的，妹妹从来没有拿过主意，你本来就胆小怕事的妹妹，怎么有能力有勇气有胆量，去为咱们老母亲的生命负责呢。
可你不在了，打电话给姐姐们，她们又说：你拿主意就好。可是，妹妹明明是母亲最小的孩子，从出生以来，都是被你们宠着爱着的，风雨来临时，你总能在妹妹的头顶，撑起一方晴天。可此时，你怎么舍得，怎么忍心，让妹妹独自一人，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呢。一番折腾与徒劳挣扎后，母亲还是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去与你团聚了。
哥，妹妹没有母亲了，人生见不到来时路，只剩茫茫归途。在相继失去你们后，妹妹终于逼自己成熟起来了，能让我随意任性，撒娇的怀抱，已经不在了，妹妹还有什么权利与资格？当以前那个，在你们面前，一辈子不需要长大，不需要懂事，开心就笑，委屈就哭的小女孩。
小时候，妹妹笑时，你笑得比我更开心，妹妹哭的时候，你惊慌失措，想尽一切办法，哄我开心，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妹妹当玩具。那时，下水摸鱼，上树掏鸟窝这些游戏，村里的男孩子们，嫌妹妹是个累赘，不让跟着去。你总是威胁他们，不带着妹妹，你也不去。
他们都说你把妹妹宠坏了，可你总是昂起头，对他们说：我只有一个妹妹，我就要宠她一辈子，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她，嫌弃她。刚进小学读书时，有个邻村的女孩，常常在上下学的路上，捉弄我，我胆子又小，又怕事，拿她没办法，只好对她哭。你知道后，堵住她说：你再敢惹我妹妹哭一次试试看，看我怎么收拾你。从那以后，那女孩看见我就跑，不敢再胡闹了。
哥，被你呵护的感觉真好，可你食言了，你说过要保护妹妹一辈子，怎么可以在正值壮年时，离妹妹而去呢。你不在了，妹妹的退路没了，受委屈时，不哭也不闹，自己默默咽下去。妹妹知道，这世上，没有人会像你一样紧张我，在乎我是哭还是笑，毫无原则地宠着我的。妹妹要强迫自己，学会忍受与面对，生活给予的一切。
哥，心痛的感觉，真的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麻木，淡去的。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儿，总有一天，会留在身后。哥，你放心吧，痛过哭过，生活还是要往前走，妹妹会好好过日子的……
写于２０１９年阳历４月１日
阴历２月２６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