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岳｜你太快了！

Nicolae Vermont，Thinking

“认识你自己”，这是人类知识史上最有价值的一句命令，但它又让人无所适从：我该如何认识自己？我如何判断自己的认识是对的？

人类的知识发展得极快，现在看来，认识自己，尤其是认识到在判断与决策过程中犯的错误，两门学科应该有所了解，一是经济学，一是心理学。否则，我们就会错漏百出却又以为绝对正确，非常努力地把自己的人生过得很差。

但是经济学与心理学书籍，又是传递错误观念最多的门类，大量的伪科学充斥其中，很多所谓的经济学家或心理学家，客观上是在谋财害命，还不如传统的算命先生，因为你知道算命先生在胡扯，你不过图个乐子，不想当真（当然，这种乐子最好也戒掉，毕竟太低级了）。

所以，很庆幸，丹尼尔·卡尼曼的《思考，快与慢》刚一出版，我就读了这本书。这书就是从心理学与经济学的角度观察人类思考方法的杰作。此书以其和合作伙伴阿莫斯先生1974年和1979年发表在《科学》杂志的两篇论文为基础发展而成。这两篇论文有多重要？2002年，丹尼尔·卡尼曼因此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虽然诺贝尔经济学奖经常不靠谱，但这次我还是没走眼。可惜的是，阿莫斯先生不幸于1996年去世，无缘此奖。

《思考，快与慢》是如何“认识你自己”的？结论就是，人经常在思考上犯错误，你的结论，你的决策，不正确的概率很大，这是由人的思维器官和思维习惯决定的，一个人要变聪明，最好知道自己经常会错。这暗合苏格拉底所说：我有知识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无知。

人的思考分成快系统与慢系统，由于思考要耗费大量的能量，低耗能的快系统很活跃，而高耗能的慢系统总在偷懒（如果不受教育，不阅读，不思考，不主动唤醒它，那么，它可能一生都在沉睡，似乎没有这个能力）。3乘7等于21，脱口而出，这是快系统在工作，但是37乘21等于多少？这就得靠慢系统专注工作才能得到答案。

一个人回忆自己的经历，复述“眼见为实”，都可能是错的，因为快系统会不自觉地剪裁、隐瞒、虚构，得出不存在的因果关系，以获得心理满足。人是自我欺骗的动物，而人又过于自信，道听途说也能当成事实纪录，这两者结合起来，那就是认知的灾难。此时，慢系统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它能抑制、检验与修正快系统的结论，让人达到“自我否认、自我进化”的高度。

慢系统需要学习，才能强大。3乘7等于21，这对成年人来说，属于快系统，但对刚入学的小朋友来说，就是慢系统。我在读《思考，快与慢》之前，已经习惯用概率想事情，它是我的快系统，这足以自豪，因为它战胜了至少90%的人，但《思考，快与慢》还是让我在概率问题上受到刺激，因为我对贝叶斯定理一无所知，在思考中没有“先验概率”与“后验概率”的方法论，概率就会算错，而以此为基础的决策，自然也是错的，因为很自信，错得更可怕。我后面还花了很长时间，把贝叶斯定理弄清楚。一身冷汗。

《思考，快与慢》非常快就引进到了中国，中国的很多出版人有眼光，有担当，中国爱读书的人也很多。所谓“中国没有好书，中国人不读书”之类的抱怨，其实也是快系统的情绪宣泄，与事实不符。中国每年出的好书，多到读不完，静下心来，慢慢精读、复读一些基石类的好书，一个人思考的慢系统就会越来越强大，这也让快系统进化，直觉越来越有价值。《思考，快与慢》就是这样的基石好书，我记不清翻阅的次数了，为了写这书评，五一长假期间，又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还是收获满满。你爱上这本书也是必然的。

2020年5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