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时代】多变的理想|张治（安徽）
作家新时代第63期
每当别人豪情满怀谈起儿时远大的理想和宏伟的志向，我总是自惭形秽羞于启口。我儿时的理想真的摆不上桌面入不了席，最初竟是想当个杀猪匠。
理想的产生源于村里那个叫曹老虎的杀猪匠，据说是《水浒传》里操刀鬼曹正的后代。他时常神采飞扬地说起引以为豪的先人，怕老祖宗的名头不够响亮，就提走投无路卖刀杀了牛二的青面兽杨志，就提倒拔垂杨柳三拳打死镇关西的花和尚鲁智深，然后再提其老祖宗如何如何设计帮二人拿下久攻不破的二龙山。
曹老虎的杀猪技艺远近闻名，除了正常工具，还有一根闪闪发光的六寸银针，神就神在银针上。每到腊月十五前后，村里就开始张罗杀猪的事情。他恪守祖上过午不杀生的信条，根据来找的先后定好日子按序进行。
到了预定的日子，曹老虎早早到来，吸着烟喝着茶指挥几个身强力壮的帮手做前期工作。支一口大锅，盛满水，灶膛里放上劈柴燃起火，立起架子，摆好案子。一切准备就绪，他狠狠抽上几口烟 ，自己开始动了手， 从特制的套子里小心翼翼取出神秘的银针，在帮手的协助下朝猪脑勺和后背扎上六针，拼命挣扎的猪即刻瘫软无力昏昏欲睡。抬上案子，捋捋袖子拿起长长的尖刀，选好角度朝猪脖子刺去，将刀顺手一翻，血喷涌而出，猪由大到小叫几声就毙了命。
几个帮手把吹过气的猪放进弥漫着腾腾热气的大锅里，翻几个滚，拉出来刮毛。猪身子完全暴露无遗后，用几个钩子挂在架子上开膛剖腹，大卸八块。整个过程无比流畅，没有撕心裂肺响彻村庄的长久惨叫，没有心惊胆战不敢直视的恐怖血腥。一上午六七头不在话下，半日活顶人两天工。
吃饭时曹老虎坐在主位，接受着大家的轮番敬酒。酒足饭饱满面红光回家时，杀猪户挎个篮子装上几家凑的肠子下水排骨猪肉殷勤把他送到大门口。
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现在孩子不屑一顾的糖果饼干都是好东西，不逢年过节来客人难能吃上，能吃上的只有村里开小卖部家的孩子。他上学天天带糖果，吃相我至今记忆犹新，当着我们的面慢吞吞剥开糖果，放在嘴里用舌头夸张地搅动着，同时用两个手指捏住糖果纸高高举起，然后惬意地朝上一扔，整个动作那个美吆！他每天乐此不疲的表演，我越看越羡慕，以致有了长大开个小卖部的想法。
上了几年学，长了见识，理想又有了改变，心驰神往当个电影放映员，这个理想持续好多年。
那时候最有意义的娱乐就是看电影。村里有了放电影的消息，放学后我们一大群孩子就会跑到村口或者更远的地方迎接放映员。看到骑着自行车载满设备的放映员，我们围上去心急如焚地询问放映的影片。
得知名字我们气喘吁吁跑回村迫不及待地告诉大人，不大一会就传遍了全村老少。
等放映员在两个大树之间扯上银幕，我们争先恐后用事先准备好的砖头、棍子等占据好有利观看的位置，然后跑回家风卷残云般吃过饭，带上板凳在放映场坐立不安地等待。
天快黑了，大人们三三两两说笑着来到放映场，在孩子早早占据的位置坐下。
天完全黑时，放映场被四村八庄的人挤得满满当当，前面坐着 后面站着，有的甚至爬到了墙头和树上。无论在哪都是跟着银幕上跳跃的画面或欢喜或悲伤或叹息……
电影结束时，总有一些“电影迷”不请自来帮收东西，顺便打听接下来几天的影片和放映地点。
理想太多，常常变换，我曾经想当个满腹经纶桃李满天的好老师，想当个日进斗金富甲一方的大老板，想当个刚正不阿执法如山的无私法官，想当个除暴安良破案如神的传奇侦探，也想当个处变不惊的飞行员腾云驾雾展翅高飞上蓝天，也想当个运筹帷幄的司令员足智多谋用兵如神让敌军闻风丧胆……
所有理想都很短暂。
后来成为医生不是白求恩精神的激励，也不是林巧稚事迹的感染，爹娘认为学校学费低离家也不远，学点技术凭本事吃饭，长远。
【作者简介】张治，安徽萧县人，乡镇医生，在《中国青年报》《拂晓报》《湖南日报》《文学时代微刊》《临朐微刊》《同步悦读》等发表作品四十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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