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凤台:那棵千年银杏
崔小红老师的第二本地域散文和情致诗的合集《听古城》,在淮南书城的一楼有展示,可以免费阅读。同时展示的还有《诗意八公山》。
古城凤台,依傍烟墩山,濒临淮河水,犹如一颗硕大的明珠,在璀璨的光辉中闪烁着筑城史的悠久。今天,我要走进凤台,去触摸那一束束五彩的光芒,去把那棵见证历史风云变幻的千年银杏久久的仰望。
这棵鲜活的银杏树,有着1800年的沧桑树龄。它苍老的似乎连自己的枝干都无力托起,但是又深深地扎根于凤台一中的老校园里。它迎来三国秋月,送走北宋春风,独领风骚。在淮南市两县六区的古树档案中,当之无愧地雄踞第一。
如果回溯历史长河,用1800年时间去摆渡的话,那个迎候我们的渡口应该叫做三国时期。是时,各方对峙,英雄群起。凤台人周泰曾两次冒死救主孙权,辅佐孙权攻城掠地。
在周泰还没有完成思想觉醒之前,尤其是童年时期,他只是凤台县里的一个饥肠辘辘的顽劣少年。动荡的时局严重破坏了生产,物质匮乏,百姓生活艰辛,饿殍遍野,“吃”成了迫在眉睫的刚性需求。
话说有一天,小周泰和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四处撒野觅食。他看见一粒白色、带棱、长圆形的坚果,饥不择食的他慌忙一口吞下。没想到的是,不多时,他的肚子就开始疼痛难忍,以至于疼死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他看见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拄着手杖站在他的面前说话。老人说他自己跋山涉水,已经用了几百年的时间在黄天下厚土上一路走来,寻找心中的世外桃源。今天到达凤台境内,看见这里山峰笼翠,淮水逶迤,缭绕着祥瑞之气,便停下休息。刚打了一个盹,就被你小周泰给吃了。明天早晨,你赶紧把我放出来。放出来的话,我保你荣华富贵;如果不放我出来,你一条小命不保也就算了,怕只怕连累你全家遭受血光之灾……
就在周泰半梦半醒之间,雄鸡开始报晓,他的肚子猛然咕噜噜乱叫,便翻身从草垫上爬起来,捂着肚子跑去茅房,连拉带泄,那颗坚果终于被放出来。联想到梦里的情景,周泰感觉蹊跷,连忙抓一把泥土盖住白果。没想到,被这把泥土盖住的白果,马上冒出芽来,见风见长。周泰惊异极了,不敢声张,又急忙捧一些泥土给这棵树苗护根。
斗转星移,这棵小树苗早已成长为今天的千年银杏。此时此刻,深秋的夕阳洒下金黄色的暖意。银杏正张开华冠,在无痕的轻风里静默着。
长大后,周泰沿淮水进入长江,成为江洋大盗。曾与孙坚交战。遇见蒋钦后,逐步完成了思想的觉醒,跟随孙权驰骋沙场,打拼天下。在与孙权一起守宣城的时候,四面遭遇山贼。几十名山贼持刀围住他俩砍杀。周泰面不改色,把孙权抱上战马,自己则赤裸着上身,手提大刀疾步前行,瞬间刀光血影……护主突围后的周泰身中十二枪,金疮发胀,命在须臾之间。幸亏请到神医华佗,终于化险为夷。
凤台人周泰的救主行为令人动容,他成为历史上与典韦、赵云、许褚齐名的四大护主名将。一个曾经卑微的人在获得成功之后,会产生高级层面的精神需求。他希望那些见过他苦难的人再见识一下他的荣华,以救赎心理。他会怀念起自己的根,会升华家族荣誉感,会荡漾起层层叠叠的乡愁。而荣归故里的举动,会最大程度的实现这种功成名就的满足。毫无疑问,周泰成为东吴大将之后,做的大事之一就是衣锦还乡。
时隔多年,他家里的草棚早已颓败腐朽,留下的是兵荒马乱的荒凉。只有那棵银杏树越长越壮,日复一日,树影婆娑着日光。周泰决定先安抚乡邻,再以银杏为参照点,在原址上修建院落华堂,我正站在原址处。
我眼前的银杏老态龙钟,树干心空。树皮千沟万壑了岁月。树径异常粗大。因为是活着的文物,受到相应的保护,我不便靠前。只可惜铭石上没有提供树围和树高等信息,我就好奇的用眼睛去目测。我感觉树干可能需要三到四名成年人伸开手臂才能合抱。树干半边枯半边荣,“生”与“死”两个概念在这里奇妙地结合了,让你见识一番生死与共。
这棵银杏带着烽烟从三国走来,走到北宋时期。北宋宰相司马光也为古城凤台留下了一笔人文财富。这个一生都与力主改革的政治家兼文学家王安石为敌的人,与王安石都在幼年时期以神童著称。关于他俩的耳熟能详的童年故事有:王安石端面条,司马光砸缸。
你知道司马光砸缸的地点在哪里吗?如果我告诉你是在我们凤台县砸的缸,你会相信吗?如果我再进一步说,极有可能是在这棵千年银杏树附近砸的缸,你会瞠目结舌吗?不过,你也有可能在顷刻之间,会鼓起满满的好奇,会升起令人自豪的地缘优势感。因为人杰出自地灵,而你正生活在这片热土上。
司马光出生于宋真宗天禧三年(1019年)。当时,他的父亲正在光山担任县令,因此他名中取有 “光”字。后来,他的父亲调任淮南西路寿州,他随家来到凤台古城。那时,尽管时过又境迁,在周泰家的院落原址上,可能又坐落了新的建筑,但银杏岿然不动,它正在用簌簌响的叶片目睹七岁的司马光那急中生智地砸缸。
为此,2004年6月,国家邮票发行部门发行《司马光砸缸》邮票的时候,专门在安徽省凤台县城举行的首发式。
我所知道的现状是,河南省光山县教育局在努力主张司马光砸缸的地点发生在光州。他们想盘活“司马光砸缸”这个妇孺皆知的故事,去做一张光山县的文化名片,让光山在全国妇孺皆知,甚至蜚声海外。
这也无可厚非,谁不热爱自己的家乡呢!家乡既是文人骚客的至诚抒怀点,又是普通民众维系情感的纽带。为什么要衣锦还乡?还不是因为心里隐秘着那份对成功的渴望?促进自己成功,是热爱家乡的一项内容。在家乡这篇大文章里,现实的物体和抽象的情感水乳交融。换言之,爱家乡的情感既要落实到个体可以移动的行动上,又要固定在家乡那一个个实物上。比如我眼前的这棵千年银杏树,就承载了奋力拼搏的,渴望成功的凤台人的缕缕乡愁。
这棵千年银杏树老了,是风骨老成的“老”,老的挺拔,老的遗世而独立,因为阅尽人间沧桑,所以有足够的资历傲视八方,蔑视侵华日军的野蛮行径。
1938年,正是全民抗战的战略防御阶段。6月3日,侵华日军近千人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由北向南攻打凤台城。时任县长马馨亭率众利用城北大埂(农水路)上的工事,进行反抗,激战一天后向寿县撤退。凤台县城第一次沦陷。日军进城进行了疯狂的掠夺和屠杀,犯下滔天罪行后,于7月4日撤退。为什么在电闪雷鸣多发的七月撤退呢?是不是与这棵千年银杏有关呀?
据凤台人口耳相传,日军在侵占凤台县城期间,曾经在这棵高大的银杏树上搭建了一个木屋,留作军事瞭望使用。入夏后,凤台多雷阵雨天气。在某一次电闪雷鸣中,日军搭建的树上木屋遭到雷劈,轰然间火光冲天。今天,那焚烧后干枯的树干已经碳化,它用黑色锁定了曾经的黑暗,它用鲜活预示着生命力的蓬勃。
在凤台县的近代史上,县城曾经三次沦陷于日军之手,那次之后又有两回。1945年8月20日,在凤台县城猖獗一时的日军挑出白旗投降。9月1日,17个日本兵被允许离开凤台,他们搭乘小火轮,顺淮河去往蚌埠。
1945年,光复后的凤台县城被国民政府接管。同年,凤台一中始建。校址选在周泰家宅的原址上,这棵千年银杏树下。
我初次来到这里,是受凤台县书法家魏魁先生邀请的。那是2016年11月,这棵银杏已经半身卸下黄金甲,地面铺满厚厚的落叶。那次的银杏树下驻足,我被一种旷世的坦荡震撼了。我发现只有银杏树,特别是这棵从三国时期走来,穿过抗战硝烟的千年银杏之树,会把撒手表现得荡气回肠,会用蔚为壮观去演绎死亡。
在这棵银杏树下,魏魁先生送给我一幅小尺书法作品,那是瓦素老人郝玉超先生的真迹。写的是 “真水无香”。写的是谁呢?我吗?我的心为什么瞬间融化了?
事过两年,又是11月的金色晚秋,县文联的史方鹏先生诚意邀请我聚首于这棵银杏树下。同行的还有黄育红老师等朋友们,他们在久久的仰望银杏,在指点某些方位,在轻声絮语1984年的一些建筑。
我在想,为什么凤台人会自发的把这里定为目的地?因为这里是凤台的地标。这棵银杏树是时间,是情感,是具象又抽象的综合。它的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古城的光芒。站在这里,心会安宁,风里好像都弥漫了花香。请时光驻足吧,请我曾经真心爱慕的人也驻足吧。来,我先痛饮这三杯桑葚酒,在梦里与你话衷肠。当岁月已变成满地金黄,希望在这棵银杏树下会有一次遇见。遇见你,与你笑一场。
《掠影凤台:那棵千年银杏》 2018.11.7
作者:崔小红,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