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隆静心观进退,一言之托落间隙
这天早上,兴隆小珠如常到上沙公园练拳,恰遇到平哥,兴隆和他俩人玩起推手来。
小珠自己打拳,眼睛余光见到兴隆的反应快了很多,灵敏很多。
后来两人还走起活步,兴隆也随得自如。平哥会突然上步对兴隆或挤或捋,刚开始时兴隆没接住,但他在积极调整,玩得很投入。
结束时平哥说兴隆进步很大,功力长进了。
晚上小珠回到家,问及兴隆白天的情况,说到平哥对他的肯定,兴隆对平哥的赞扬很平静:“我哪有什么功力,只是能听得清楚平哥的一举一动而已。现在回想,平哥走的是手法、劲路,没有虚灵意透的东西,也对这虚意感应不足,好几次我已入了平哥,他都没反应,还是用身法手法去解决……现在,我好像看到了方向,以前很迷茫的,现在清晰了。但看平哥,他追求了多年,却还未抓住实质。又不能和他讲……”
“是的,因为你也是刚摸到点感觉,还不足以让他信服,随缘而说,随缘不说吧。”小珠应着,再问书杰还有过来店里玩吗?
这段时间,阿勇常来减肥馆,讲拳讲推手,兴致很高,像个孩子得到一样渴望很久的玩具似的。但是只短短半个月,已然有许多说不出的变化了。
而书杰,因为阿勇的加入,阿勇又曾是他教出来的,现在随着阿勇对太极拳的理解越来越多,与他的水平差异越来越大,书杰对拳越来越心急,很想自己能有那些功夫。过来与兴隆玩推手,人很容易焦急燥动……兴隆与阿勇,都是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他为何焦虑,屡屡劝解,他依然如故。
“书杰自从强哥来了两次,后来又见了师父,开了眼界,对我讲的东西有一种排斥感了,总是用师父来衡量我,我又不是师父……同时他又觉得见到师父了,师父也指点他了,但之后自己的水平还是差不多,所以有点心急的感觉,来店里是少了,但今天下午有来。”
“来了那就推手吧,他就总问我'我的意出来没有?’我说没有,你只是手在推。告诉他了,他不太服气,不太相信,还是用自己的东西在努,总是想将人发出去,我就忍不住说了他几句。”
“杰哥!你放不下自己的东西,又不耐心听听别人的意见,一告诉你,你就顶上了,为了证明自己的理解对,就拼命用自己的东西来努。你自己有的那些东西,无非还是那些拙力本力,就像我那时,不服输,在师父面前为了证明自己,师父已意入了我,我还在拼命地扭肩扭胯扭腿……那有什么用!”
小珠听着由衷欣慰,兴隆果然放下了以前,有了新的宽阔视野。
当轩源听小珠讲及这几件事,轩源对兴隆的变化也感到心慰,恰巧他这天有活动,就在金都附近,他专程抽出小半天过来与兴隆一会,因时间太短,只叫阿勇一起来。
来到就抓紧时间和兴隆摸手,并指点。从小珠所说状况,轩源便大约知道这几人的推手表现。
“兴隆,你现在比之前是松了很多!我也感到意外,进步很大呀!你如果保持这种状态,无论动静都是这样,那就非常好的!我很高兴你分别得出来,平哥推手走劲,你走意。若他的劲法落空,他感到莫名其妙,兴隆,这就是你走出来了!”
兴隆笑眯眯的,在轩源面前,他不善说话的特点更明显。小珠旁说:“兴隆也很开心,说觉得平哥退步了,但可能是因为他进步了。平哥喜欢和他玩,因为他不会与平哥硬顶硬抗。平哥后来要推动他也不容易,就上步上手,兴隆对这些变化不是很适应,开始时接不了,后来也接上了,活步也走得顺。”
轩源道:“兴隆现在是松了自己,没有松给对方。他现在是没有打意,但是,只有善,没有恶,就是信息丢失不全,遇到强手,是很被动的。无论对方是善是恶,都能还给对方,才是零状态。”
阿勇闻言也说:“我早也有说兴隆只有防守没有攻势,他说师父要求他三年不能发力。我旁边看着就着急,这样练不出功夫来呀!”
轩源笑:“不用力是对的,这个过程需强化,需练习。但不是走入另一个极端。你不能只是自己松,自己化,你还要回馈对方,保持警觉性。书杰那,也不用太操心,每个人都需要经历的,只有等他觉得那条路不通,就知回头了。”
当兴隆从身边的人不同的果象,明白了路应该怎么去走。自己有了对虚意的理解后,也明白了拳是悟出来的!方法虽然也有,但如果心里不明理,方法也难学上身。就像当初轩源对兴隆,无论多想兴隆明白,他就是未悟未明,讲再多也没奈何。
这次短暂的相聚,阿勇的参与度更深了。
第二天早上,兴隆送小珠到减肥馆开工,兴隆便回去了。
不久,门外“突突突”的摩托车声传来,阿勇来了。
阿勇有很多想法。因为这次轩源过来的短暂相聚,对阿勇寄予了期望。阿勇对小珠说:“师父这次过来,没叫其他人,就叫了兴隆和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小珠不解。
“师父要我带兴隆走出来。”言毕阿勇脸色凝重,还有一点得意。
“我就和兴隆说,你已经守了三年不发,现在你已经有进步了,很多时候,你可以变,可以改嘛!你只听师父这样说,三年了你都不改变,说好听一点,就是你听话。说不好听的,就是你市侩。”
“我是故意说重的,就是想把他刺激起来。”阿勇补充一句。
小珠听着,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争论,想了想,对阿勇说:“若说市侩,之前兴隆对师父有误会,以市井之心度师父之意,可以说是市侩。但是,他听从师父的教诲,'三年不练发劲’,与'市侩’就沾不上边了,用词不当。”
晚上小珠回到家与兴隆说起,兴隆颇不乐。小珠和解:“不必介意片言只语吧,阿勇倒是热心肠希望你早日练上身。”
兴隆却冷笑道:“他以为我有东西藏着掖着不告诉他罢了,说那些话我知道是啥意思。”
继尔把推手新得告诉小珠:“下午阿勇过来了,我和他推手有新的感悟。我守着我心中的圆,听着对方的虚实,他一实我就填过去,阿勇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说我的功力又上一层。我哪有功力,只是听得比以前清楚一点而已。”
他说到这些新感受时语气平静,心情平和,没有以前那么激动了。
第二天上午,阿勇又来到了。一进门就哈哈笑着向小珠道喜:“兴隆终于将我的说话听进去一点了,昨天下午和他推手,他功力大进!我很难抵挡。……啊,这就好啊,师父这次过来,要我把他带出来,我的心理压力很大!师父这样说,也是看到兴隆缺的是什么,可是兴隆总是只守不攻,能攻都不攻,不变通。”
小珠听着,说:“师父对兴隆的心性是认可的。练推手,只是一种互相问答,圆满自己,找到对方的不圆满,互相提示,才能有所进步,不是只在攻防上,输赢上。”
但是阿勇,还是更多地从武术论。小珠也不再说什么。
阿勇满心欢喜地离开,不久兴隆来了,小珠把之前的对话告诉他……“看来阿勇对你很上心,你有进步他很开心。”
兴隆却沉默下来,并不快乐。
晚上回到家,小珠又问兴隆下午他们过来玩得怎样?
兴隆说:“下午阿勇过来了,我对他说:知道你白天上减肥馆道喜,说我的推手终于有了突破,反倒让我沉下心来检讨自己,昨天练的东西有没有错?如果让你感觉我手上有东西了,是不是无意中又拾起以前丢弃不要的东西?”
“我不想要的东西,正是我以前骄傲的东西:有力,有劲。我年轻时练举重,还得到名次。力量,我不缺。打架,我少时也调皮过,也打过,人群里冲上去就使开。但伤人一千,自伤八百,我也受过这样的教训了,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所没有的,是轻柔,是师父那样的不费吹灰之力,却让人无可奈何的奇妙,正因为没有,才苦苦寻觅……”
“阿勇对我这番说法有点意外,我便使使劲让他感受。我用劲力时,阿勇难以抵挡。我再用轻意去和他推手,阿勇找不着力点,招式更使不上来。虽然有的地方还有争论,我的推手表达也未成熟。但我不能跟着他的思路走。”
小珠对兴隆这番说话甚可意,后来问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角度反省自己?兴隆说:“是阿勇心动得太厉害,让人不能不起心动念想他为什么会这样表现?阿勇很想得到太极那些东西,想功夫上身,但他一时又得不到,于是对我有他自己的愿望投射。毕竟他们练武之人对武术的评价,是建立在能否把对方打倒,能否实战为前提的。”
后来小珠与轩源通电话时讲到这个动态,轩源很高兴,说当时就是想找个人在兴隆身边刺激他,激发他的。如果是伙伴,也是陪伴他的,毕竟冠军是陪练陪出来的。现在看来,是刺激到兴隆了,但兴隆的反应,让他颇宽心,从阿勇的道喜中及时反思自己的过与不及,这个进步相当大!